气态社会学家飘进了艺术工坊。那里,波光正在教年幼的孩子们用水形文字创作“共鸣画”——将情绪转化为水的波动,再固化成三维图像。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因为画不出“想念爷爷”的感觉而哭泣,波光没有安慰她,而是拉着她的手,一起将手浸入水盆。
水盆中,涟漪自动形成画面:一个老人抱着婴儿坐在星空下,背景是重建中的城市。那是小女孩从未见过的场景——她的爷爷在她出生前就牺牲了。
“你怎么知道……”小女孩抽噎着问。
“水记得。”波光轻声说,“所有流过这片土地的水,都记得每一个拥抱过这片土地的人。我只是帮它想起来。”
气态生命记录:【文化传承方式:通过环境共鸣实现跨代记忆传递。效率待测,情感真实性极高。】
晶体科学家最感兴趣的是星尘。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现在能同时感知太阳系内十七个主要天体的实时能量波动,并将它们转化为可听的“星之交响曲”。当晶体科学家要求他“展示对宇宙的理解”时,星尘没有解释理论,而是闭上眼睛,开始哼唱。
歌声起初只是简单的旋律,但很快,学院的星银树开始共鸣,地月防御链的节点开始闪烁,甚至远在柯伊伯带的评估舰传感器都检测到了微弱的空间涟漪——星尘的歌声,与太阳本身的日震频率形成了和谐共振。
【他在……与恒星对话。】 晶体科学家的记录中充满惊叹,【不是比喻,是真实的能量频率匹配。理论上,这种能力可以用于恒星级别的能量调控。】
第一天结束时,评估团在学院会议厅进行了内部讨论。
“技术评分:7.2/10。”晶体科学家展示数据,“虽然整体水平仍处‘新生星际文明’范畴,但在生物-能量融合、环境共鸣技术、跨介质信息传递等特定领域有突破性进展,尤其是新生代展现的天赋,潜力评估为9.8/10。”
“社会评分:8.7/10。”气态社会学家飘动,“文明结构呈现罕见的‘多中心网络化’特征——人类、森之民、鲛人族、新生代、星银树网络、甚至高维存在的意识体(指萧彻云昭)共同构成决策体系。冲突解决机制偏向共鸣调解而非强制命令,这在文明早期阶段极其罕见。”
格拉希尔最后发言:“历史维度评分……我保留意见。我需要更多时间。”
【为什么?】 弦歌问。
【因为你们的文明历史中有太多‘不合理’的选择。】 格拉希尔的眼睛同时看向会议室里的每个人,【按照标准文明发展模型,在‘蚀’入侵造成70%人口损失、生态圈崩溃的情况下,幸存者应该进入极端实用主义模式,集中所有资源于生存与复仇。】
【但你们做了什么?】
他调出历史记录:
“入侵后第二年,在食物配给最紧张时,你们建立了第一个战地艺术团,用废墟中的材料创作雕塑和音乐。”
“第三年,在防御工事急需劳动力时,你们抽调人手保护并迁移了翡翠之星的母树种子——那棵树在当时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第七年,在‘同化者’威胁迫在眉睫时,你们投入大量资源教育新生儿,甚至为其中没有任何战斗天赋的‘调和者’儿童建立专门学校。”
“这些选择从理性角度看,都是低效甚至愚蠢的。”格拉希尔的目光锐利,“我需要知道:这是文明整体的非理性倾向,还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深层逻辑?”
会议室沉默。
最后,信子站了起来。
十岁的女孩走到格拉希尔面前,仰头看着这个四只手臂的古老存在。
“爷爷,”她用孩子对长辈的称呼,而不是正式头衔,“您吃过糖吗?”
格拉希尔愣了一下:【什么?】
“糖。一种从植物里提取的、除了让人开心之外没有别的作用的东西。”信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用再生纸包着的糖果——那是学院孩子们用自己种植的甜菜制作的。
她拆开糖纸,将糖果递给格拉希尔:“您可以尝尝吗?”
格拉希尔犹豫了一下,用一只机械辅助手接过糖果,扫描,确认无毒,然后放入口中。
【甜。】 他简单评价,【但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糖没有用。”信子认真地说,“它不能盖房子,不能造武器,不能治疗伤口,不能赶走敌人。在食物不够的时候做糖,是浪费。”
她指向窗外的学院:“艺术、音乐、保护一棵可能死掉的树、教一个可能永远帮不上忙的孩子……这些都像糖。没有用。”
【所以你的回答是?】
“文明不是为了‘有用’才存在的。”信子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变成什么都吃、什么都杀、什么都利用的机器,那活下来的是什么呢?”
她翠绿与深褐的眼睛直视格拉希尔的四只眼睛:“我们做那些‘没有用’的事,是因为那些事定义了‘我们是谁’。就像糖定义了‘甜’。没有糖的世界也可以活,但……没有甜味的人生,还值得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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