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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传承仪式结束后的新生代们没有休息。
他们在小萤的带领下,围绕渺渺的轮椅形成了一个同心圆。渺渺坐在最中心,眼睛依然空洞,但她的生物场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波动——那座通往宇宙痛苦记忆库的“桥”,正在自主变得稳固。
“所有人手拉手。”小萤轻声说,“不要抵抗,让渺渺阿姨的意识引导我们。我们不是去战斗,是去……倾听。”
二十三个孩子手牵手,闭上眼睛。
在渺渺的意识深处,他们“看到”了那座桥。
那不是什么宏伟的建筑,而是一条由亿万光点构成的河流——每个光点都是一个被遗忘的文明的最后哭泣,一段被吞噬的意识的痛苦残片,一次未被回应的求救。
河流没有尽头,延伸到意识无法理解的深渊。
“这么多……”波光的意识在共鸣网络中颤抖,“比全宇宙的星星还多……”
“每个人,”小萤的意识坚定而温柔,“我们一个一个听。不用全部记住,但要让每个人都知道——有人听到了。”
他们开始了。
第一个光点,是一个已经灭亡七万年的硅基文明。它们在最后一刻的念头不是仇恨,而是困惑:“为什么……不能共存……”小萤将这段困惑接住,转化为一段简单的旋律——两个不同音调尝试和谐却失败的旋律。
第二个光点,是一个被“蚀”同化的气态生命集群。它们最后的意识是无数个体融合时的痛苦尖叫,但又夹杂着一丝奇异的“终于不孤独了”的慰藉。星尘将这段复杂的感受,转化为一段先刺耳后舒缓的频率波动。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每个光点,每段哭泣,每次最后的挣扎。
新生代们没有试图“治愈”这些伤痛——那太傲慢了。他们只是倾听,承认,然后将这些感受转化为某种可被理解的形式:一段旋律,一个图案,一种频率,甚至只是一声叹息。
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宇宙的痛苦太沉重,二十三个孩子的心智就像试图舀干大海的贝壳。
但就在这时,他们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支持。
不是通过意识连接,而是通过星银树网络。
全球各地,所有与星银树共鸣的人们——无论是否在仪式现场——都自发地加入了。他们不知道具体在做什么,但他们能感受到那些孩子在承受着什么。于是他们开始做最简单的事:
唱歌。
不是统一的歌,是每个人唱自己最喜欢的、最让自己感到“活着真好”的歌。
母亲的摇篮曲,工人的号子,孩子的童谣,老人的戏曲,情侣的情歌,朋友聚会时的荒腔走板……
所有歌声通过星银树网络汇聚,化作一股温暖的、杂乱但真实的“生命之流”,涌向新生代们的精神世界。
就像无数双手,在深渊边缘,拉住了二十三个快要被沉重拖下去的孩子。
小萤在意识中哭了:“谢谢……谢谢大家……”
波光接住一段关于“永远失去家园”的痛苦,将它转化为水形文字中的“家”字,然后轻声说:“没关系……你的家,我们帮你记着……”
星尘接住一段关于“存在毫无意义”的虚无呐喊,将它转化为宇宙背景辐射中一段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规律脉冲:“看……连虚空都在振动……存在本身,就是意义……”
二十三个孩子,二十三座小小的灯塔。
在宇宙痛苦的深海中,亮起了二十三盏微弱的、但绝不熄灭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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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号”上,信子感受到了这一切。
她既感受着前线“教具投放”的进展,也感受着地球上新生代们倾听宇宙痛苦的勇气,还感受着全球人们自发歌声的温暖。
她胸前的共鸣水晶——封存着地球音乐会声音的那颗——正在发烫。
倒计时:二十三小时。
珍珠色球体——单元-7——表面的红色警告纹路已经蔓延到92%。它还在努力“学习”,表面不断浮现新的尝试:一朵七片花瓣的花(多了一片),一句押韵但语法不通的诗,一段有头无尾的旋律。
“它在告别。”林薇站在信子身边,声音沙哑,“用自己刚学会的一切,向这个世界告别。”
信子没有回答。她走到通讯台前,接通了与银色阵列中心那个巨大正二十面体的直接频道。
没有请求,没有警告,她直接开始说话——用最平静的、老师对学生说话的语气:
“你们在分析那些‘教具’,对吗?”
阵列没有回应。但信子知道它在听——扫描数据显示,通讯频道的另一端,信息处理量激增了300%。
“水里的情感,音乐里的记忆,植物嫩芽里的生命渴望——你们一定很困惑,这些东西在战斗情境中有什么‘用途’。”
她顿了顿:
“让我告诉你们它们的用途。”
“它们的用途是:证明我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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