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章猜对了，嬴无垢也知道对方能猜对，彼此没有多余的选择。
战线拖长了，屈云歌迟早能看出围山部队是空壳，会下山反包抄；而顾承章担心玄秦增兵，一鼓作气擒杀芈云樟，那芈炫肯定会砍了自己。
双方不约而同，选择了野马坡作为战场。
天色微明，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面项字大旗插在坡顶高地上，迎风猎猎作响。项馥浑身浴血，拄着长刀，站在方阵的最前端。他身前的步兵大阵，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尖刺的钢铁刺猬。盾墙层层叠叠，长枪从盾牌的间隙伸出，寒光闪烁。弓弩手屏息凝神，箭镞斜指天空，只待号令。
阵地上，横七竖八倒伏着不少士兵的尸体，还有哀嚎的伤兵被迅速拖到后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经久不散。
就在不久前，嬴无垢的先头骑兵试探性地冲击了一次，试图撕开缺口引诱楚军追击入峡，却被项馥指挥的步兵方阵用箭雨和长枪阵硬生生顶了回去，丢下数十具尸体。
顾承章立马于右翼骑兵阵前，覆盖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坡下。他身后，一千苍楚骑兵紧握缰绳，手中的狼牙棒粗糙沉重，不少人手心全是冷汗。
他们虽然也是骑兵，但面对黑龙骑那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重装铁骑，本能地感到恐惧。
对面，嬴无垢的主力已经完成了调度。近万黑龙骑如同黑色的铁潮，在野马坡下列开了一个庞大而森严的冲锋阵型。战马打着响鼻，铁甲摩擦发出咔咔的声响。嬴无垢一身玄黑龙纹甲，位于中军，目光越过硝烟弥漫的战场，死死锁定在斜坡，他知道顾承章就在那里！
将他开膛破肚，就能拿到龙髓玺，掌控龙脉之力。即便龙髓玺被他炼化，用他的精血，也能炼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传令！”嬴无垢的声音冷漠无情，“前锋一千铁骑，正面强攻！给我碾碎那道乌龟壳！左右翼各一千骑，伺机包抄！顾承章，我看你能躲到几时！擂鼓！进攻！”
“咚！咚！咚！咚——！”
沉重如闷雷的战鼓声骤然响起。
“玄秦万胜！”
“杀！杀！杀！”
震天的怒吼声中，以李本德为锋矢的重装铁骑，如同地狱中冲出的魔神，开始了缓慢而恐怖的加速。沉重的马蹄践踏着大地，卷起漫天烟尘，隆隆的蹄声汇聚成毁灭的轰鸣，如同决堤的江水，向着坡顶的楚军步兵大阵发起冲锋！
重骑兵的冲击力迎面而来。步兵阵中，不少士兵脸色惨白，双腿发抖，若非前后左右都是同袍和森严的军纪，恐怕早已崩溃。
“稳住！弓弩手准备——！”项馥的怒吼响彻阵地上空，压过了滚雷般的蹄声。
顾承章面具下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冷眼旁观。
“巫祝何在？”灵萱清越的声音在步兵阵后方的高处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抚平了部分狂暴的杀气和士兵心中的恐惧。
“在！”数十名巫祝齐声应和。
“清心守神，起咒！”
一股悠扬、庄重而充满抚慰的咒文声，如同涓涓清泉，汇入狂暴的战场洪流。肉眼可见的柔和光芒自巫祝们身上散发开来，笼罩向整个楚军阵地。士兵们只觉心头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疯狂杀意、被一股安宁的力量缓缓抚平，紧绷的神经得以稍许放松，混乱的呼吸逐渐平稳，握紧兵器的手，也开始变得稳定。
就在黑龙骑先锋冲入射程的瞬间，项馥手中的令旗狠狠劈下！
“风——！”
“大风！大风！大风！”
伴随着步卒的吼声，锋矢阵后方的强弓硬弩同时发出了咆哮。
嗡！一片巨大的、由箭簇组成的黑云腾空而起，遮蔽了本就晦暗的天空，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暴怒的蜂群，狠狠砸向那片汹涌而来的黑龙骑。
噗噗噗噗……
箭矢破甲的声音、战马悲鸣声、骑士的惨叫声瞬间取代了冲锋的怒吼！冲在最前排的黑龙骑如同撞上了一堵墙，人仰马翻。
箭雨之下，厚重的铁甲也无法完全抵御密集攒射，不断有骑士落马，被后续汹涌的铁蹄无情践踏。然而，黑龙骑的冲锋阵型只是微微一滞，后面的骑兵踏着同伴的血肉，速度不减，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他们训练有素，遭遇箭雨时本能地压低身体，伏在马颈之后，减少受箭面积，冲锋的势头依旧凶猛！
“放！”
又是一波近距离的弩箭攒射。这一次杀伤更为惨烈，前排的黑龙骑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倒下了一大片。
但这点伤亡阻挡不住他们！仅仅付出了百骑的代价，李本德率领的先锋，如同铁锥一般，狠狠地凿进了苍楚步兵方阵的正面！
轰~~~
恐怖的撞击声震耳欲聋！最前排竖立的巨大盾牌在恐怖冲击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碎裂声。手持盾牌和长枪的苍楚士兵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石子，瞬间被撞得筋断骨折，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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