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章很怕和陌生人接触,能躲就躲,能避则避,可一旦交谈过,他基本不会忘记对方的声音和长相特征。对面的乞丐不是别人,正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女人——雪燕公主田舒云。
“殿下,这不是见礼的地方,我就不行礼了。你怎么这副打扮?潜入苍楚干什么?”
“我饿了。”田舒云直勾勾盯着他手边的那碗面。
顾承章轻轻把碗推到她面前,“请。”
“干什么!”小二拿着两张饼,大吃一惊,赶紧过来驱赶。“你要死啊!”
顾承章拉住了他,“是我同乡之人,沦落至此。再来一碗面,钱我照付。”
“可他这副模样,影响小店的生意……”
“无妨,我付双倍的钱给你。”
小二立刻谄媚的笑了,“他可真是出门遇贵人,您慢慢吃,慢慢吃,小人再端一碗肉汤来,不然不够吃。”
“行,你去吧。”
田舒云是真饿了,呼啦啦吸溜起来,一碗面很快见底,又抓起大饼猛啃。毫无疑问,刚吃两嘴就噎住了,翻了个白眼。
顾承章赶紧给她灌了一口茶,用力拍了拍她的背,这才顺过气来。
“噎死我了,不吃了。再来一碗面。”
顾承章示意小二再来一碗。
“殿下,你这是?”
“不要叫我殿下,省得露馅。你就叫我田云,或者小田。”
“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田舒云一边吃一边说道,“实话告诉你,我是从风韩逃出来的。”
“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个木匠,不想嫁给他。”
“木匠?”顾承章一脸问号,“哪个木匠?什么木匠有资格娶公主?”
“韩博武。”
顾承章哑然失笑。木匠,倒也蛮符合他的气质。
“逃婚?”
“是啊。”
顾承章无奈地笑了。
也许她能从雪燕逃出来,但没可能从韩博武手上逃出来。他的机关之术,远超宋平,大概是天下第一,心思之缜密、手法之精巧,怎么可能让她逃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有个师妹,当时我被姬太子捉拿,她也是化装成一个小乞丐,结果遇上了韩博武,安然送回苍楚。我很承受他的这份情。”
田舒云紧张起来,“你不会要把我抓去见韩博武吧?”
“不会。”顾承章想,要不是他愿意,你以为你跑得出来?不过他嘴上说,“你们之间的事情,牵扯到风韩和雪燕两国关系,我可不敢造次。”
“算你识相。本公……我现在欠你两碗面,以后还你两碗金沙,说话算话。”田舒云冷哼一声,“前提是你不能泄露我的行踪。”
顾承章默默等她吃完,结账走人。
“喂!”
顾承章一边解开缰绳,一边问道,“有事?”
“那个,我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你能不能、能不能……”
顾承章明知故问,“啥?”
“借点?”
“你既然想当乞丐,那身上最好什么都没有。被别人发现了,还以为你是偷的,扭送官府,那你可就惨咯。”顾承章点了两碗面,一根面条没捞着,翻身上马,“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
“我是真有事,不能陪你这样玩,有事说,没事我要赶路。”
看顾承章一脸无语,田舒云连忙说道,“我人生地不熟,又没有银子,你能不能带上我?不去风韩就行。”
“不能!”顾承章干脆利落地拒绝,不顾可怜兮兮的田舒云,一拉缰绳,嗒嗒跑远了。
除了灵萱,他谁都不想带。
“啧啧啧……”
“你又啧个什么?”顾承章没好气地说道,“不是不说话了吗?”
飞天悠闲地搓着腿,“她现在脏了点,但洗干净了可是个大美人,比灵萱好看太多,你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你滚一边去。”
“小子,几千年了没人敢和我这么说话。你是想死吗?”
顾承章没理它,一夹马腹,加速奔跑。风吹过脸颊,带着郢都独有的湿润,让他本就不爽的心情更加烦躁。
“喂,摆什么谱啊,人家是公主啊,难得开一回金口的。韩博武不要,多半是看上你小师妹了,我说你就收了呗,保不齐能混个驸马当当……”
飞天话没说完,顾承章一把从肩头扯下,远远扔了出去。
顾承章策马飞奔,大约小半日后,已经抵达郢都远郊。他并不着急去洛邑,看到一片小树林,便在此处歇脚。
今天他感到很烦,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顾承章把马解开,让它自己去吃草。他斜靠在一棵大树下,半眯着眼睛,透过树叶看开始西斜的太阳。
飞天顺着他的大腿往上爬,爬到肩膀上坐下。
“生气了?”
顾承章没理它。
“年纪轻轻的,气性那么大的。我活了几千年,还没有一个人敢把我扔出去的,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拿你没辙了?”
顾承章思虑悠长,望着天边的一朵云,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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