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显圣四十一年冬，天子姬瑞清薨，太子姬晨旭灵前继位。
随着姬瑞清的离世，各大诸侯国争霸之心毕露，加紧了对诸小国的控制和吞并，屯兵积粮，积蓄力量，准备国战，眼见一场范围空前的巨大动乱即将开始。
姬晨旭站在巨大的天子墓前，满脸忧愁。在姬瑞清的刻意安排下，他接管朝政多年，一直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信心满满。但这副千钧重担真的压下来之后，望着身后各怀鬼胎的朝臣，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大祭司昊仪压低了声音，“先让大家回去吧，当值的官员不能耽搁太久。”
姬晨旭摆了摆手，官员如潮水一般退去，偌大的陵园很快变得孤寂而空旷。
昊仪安慰道，“陛下节哀，国家安危系于一身，千万保重身体。”
其实，在姬晨旭眼里，父亲年事已高，算是喜丧，而且他并没有失去父亲的悲伤，眼泪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显得眼眶格外红。
“唉，父亲留了四个托孤大臣，姬雅，召德明，毕鼎安和你，有文有武，内外分明，想来能政通人和，国家安定。可是，孤这心里，始终惶惶不安，不知道如何是好。”
昊仪点点头，取过一杯安神汤，让姬晨旭服下。
“陛下，您当前的局面，喜忧参半。”
“怎么讲？”
“好的一方面，经过这几十年的经略，王畿之地大大扩展，纵横数百里；百姓数百万，还有修行者正统太学宫辅佐，人才济济；虎贲军实力强悍，能力压七大诸侯国主力军。总的来说，七大诸侯仍然以天子为首，这便是喜。”
“忧呢？”
“七大诸侯国实力越发强悍，群狼环伺，虎视眈眈。比如苍楚，已经攻入群蛮腹地，不出两年，鱼、庸两部和麋国也会纳入其国土之中。臣最担心的是，他还会进一步西进，蚕食巴、蜀之地。那样一来，苍楚国土堪比其余六国总和，无人能压制了。还有炎赵，全力北进，接连击败赤狄、白狄，扩地五百余里。赵敬章的三个儿子，赵咎、赵成、赵肃，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上马治军、下马安民；收编游牧的狄人为骑兵，坐拥天下最大的骑兵军团，野战近乎无敌。就连最为孱弱的雪燕，前不久也攻灭了中山，国力大大加强。还有幽魏、风韩、玄秦、天齐，如今的国力，也不是之前能比的。陛下，一旦战争爆发，可能最先遭殃的就是我们。”
“为什么？”
昊仪深吸一口气，“王畿，是天下的中心，也是四战之地。就像那山顶的大树，东边刮过来，西边吹过去，很难立得住脚。”
姬晨旭傻了眼，面如死灰。
昊仪也不多说，等着他缓过这口气。
过了好一会，姬晨旭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
“陛下？”
姬晨旭苦笑道，“大祭司啊，说实话，这天我等了很久。当它真的到来的时候，感觉又不是想象中的那回事。”
“自然如此。以前，陛下虽然处理朝政，但无论多大的风浪，都有人给你意见，甚至帮忙兜底。而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只有你一人了。”
“父亲的死因，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不知是出于惊惧还是激动，心脏骤停，血脉不通。”
“什么事情让他的情绪如此激动？”姬晨旭望向昊仪，“他见了顾承章？”
“是的。”
“那顾承章在哪里？”
“臣不知。他没有回太学宫。田舒云那里，臣暗中查过，也没有。”
“要不算了？看在父亲的面上，让他走吧。”
“不行。”昊仪严肃地说道，“陛下，九鼎和编钟因他而异动，又身怀龙髓玺，兼天子血脉。说不定，说不定……”
昊仪憋住了后面的话。
“说不定什么？”
“陛下。”
“说！”姬晨旭催促道，“大胆说！”
“他才是上天选中的那个人。”
平地起惊雷，姬晨旭猛然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昊仪。
“你在说什么？”
昊仪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身为大祭司的你，应该替上天传话，向下告诉这亿万民众，为什么要让我来继位？”姬晨旭满嘴苦涩，“早点让我死心呗。”
“陛下，您没有继位，便是臣民。您坐上这个位置，便是天子。”昊仪跪倒在地，“您七八岁就开始翻阅奏章，二十来岁就监国，成长到现在，哪里是顾承章一介山野村夫能比的？社稷交在您手上都起不来的话，换他来，岂不是几天就亡国？”
姬晨旭扶起他，问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顾承章的身世，除了陛下，我和熊崇之外，再无第二人得知。熊崇已死，而顾承章又不接受这个名分，相当于只有你我知道这个秘密。为绝后患，顾承章必须死！他死了，你就是唯一的天子血脉，上天也找不出第二人！”
“这……”姬晨旭面带犹豫，“但是，毕竟……”
“没有什么但是，大丈夫，要成就大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嬴无垢为什么能当上大王？就因为他下手快，压根没给嬴无锋和嬴无殇任何机会！陛下，您坐拥天时地利人和，不要留有任何余地！”
“但是……”
“陛下！”
“你听我说完，”姬晨旭喘了一口气，“这件事不光彩，只能秘密去做，且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那就让这件事变得光彩。”
姬晨旭错愕，半眯着眼睛问道，“暗杀这种事，怎么可能光彩？”
“不用暗杀。就直接告诉天下臣民，姬瑞清就死于顾承章的刺杀，并向苍楚递出国书。”
“啊？父亲不是死于心脏骤停吗，怎么、怎么就变成刺杀？”
“明天，臣上奏，就说是死于巫祝之术。熊崇为巫祝之首，顾承章为其首徒，没人会怀疑的。”
“那当时为什么不说？”
“这不正好证明他巫术高超吗？天子何许人也，守卫森严，岂能让人轻易中巫蛊？”
姬晨旭想起一句话，剑走偏锋，也是取胜之道。他咬牙问道，“确实可行吗？会不会留后患？”
“可行。我亲自去，保证滴水不漏。”
“好。最好趁他没走远，找到他！”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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