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章睡得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随波逐流;耳边轰隆隆的声音不断传来,就像滚滚春雷,缥缈而真实。
肩头的剧痛最终驱散了无尽的困意,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闷雷般的声音立刻传入他的耳朵,吓他一激灵,完全清醒过来。
四周一看,这不是打雷,是马蹄声。无穷无尽的马匹如奔腾的大江大河,向着远方进发。他躺在特制的担架上,由两具马鞍稳稳架起,且速度极快,体现出战马极高的受训程度,以及两名骑兵的高超骑术。
“供奉醒了。”骑兵注意到他,从马队中脱离,来到路边。
“供奉?什么供奉?”顾承章有点懵。
“禀供奉,殿下旨意,您醒来之后,请立刻去前锋找他。”
“哦,赵咎?”
他直呼其名,让这两名骑兵心头一凛,态度更加谦卑:果然仙风道骨,这些修行者,轻公卿,慢王侯,一点都不含糊。
“是。殿下说了,行军要紧,您一醒来就去找他。”
“他在哪里?”
“小人带您去。”
一人让出了马,扶顾承章坐稳马鞍。顾承章拱手致谢,吓得对方赶紧还礼。
顾承章纵马疾驰,很快就追上了赵咎。
赵咎扫了他一眼,招手示意靠近点。
顾承章骑术一般,但这马却极通人性,主动靠了上去,压根不用主人操心。
赵咎问道,“睡得还好吗?”
“不太好,不过睡着了。”顾承章觉得全身酸痛,看着浩浩荡荡的骑兵队伍,问道,“要去哪儿?”
“去新城北门,和韩博武约好了,李柯的武卒也出城,前后夹击嬴无垢。”
“你自己去好不好?”
“什么?”赵咎问道,“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说,你去就好了,不要带上我。让我走吧!”
赵咎轻夹马腹,直奔不远处的小山丘,示意顾承章跟上来。
两人来到高处,望着这逶迤的行军队伍。
“你刚才说什么?要走?”赵咎解下水囊喝了一口。
“是啊,我对打仗这事不在行,也不想看见嬴无垢。你打你的,让我走呗?”
“我的毒还没解完。”
“我留了方子的啊。”
“万一是假的呢?”
“那你就嗝屁呗。”
“所以你不能走。”赵咎并未着甲,拍了拍披风上的尘土。“我要是死了,也得拉你陪葬,这才公平。”
顾承章苦笑道,“当初你让我直接走不就好了,惹出这么多事来,你以为我愿意啊?”
“反正现在你我算是相依为命了。更何况,嬴无垢从来没有放弃追杀你,是你的死敌。要是我这一仗把他打死了,对你有益无害,不妨一同前往。”
“相依为命不是这么用的。”顾承章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没读过书?”
侍卫轻咳一声。倒不是没读过,但三位王子,赵咎的功课最差。
“说回来,你这一仗不可能打杀嬴无垢的,玄秦的国力摆在那里。”
“韩博武说,要是我帮他击溃嬴无垢,每年设法交割三万匹骏马,约期十年;除此之外,每年金沙五万斤,丝绸十万匹,约期三年。”
“这是他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再多,他想给也没有。”顾承章心下不安,如果兑现这些陈诺,就得加征赋税。接下来的十余年,风韩百姓的日子会过得非常艰难。“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这些东西来的。”
“这些是意外之喜,他不给我也会来。”
这一点出乎顾承章的预料,问道,“为什么?”
“玄秦东进,风韩就会亡国,接下来就是幽魏和炎赵。我在南线永无宁日,北方的白狄和赤狄就会伺机起事。南北两线作战,炎赵就被动了。”
顾承章笑道,“看不出来,你目光挺长远的。”
“我现在和你打声招呼,我不想杀你,但你要是趁着两军交战,想跑或者玩阴的,乱我军心,你我就是一辈子死仇。”
“那就依你,不管我有多想走,一定等你打完这场仗再说。”
“有件事想问问你,你和嬴无垢交手多次,这个人怎么样?”
原来赵咎在用兵上并不鲁莽,从韩博武那要情报,从自己这问嬴无垢,力求知己知彼。此外,他非常注意侦查和戒备,这些骑兵的训练也非常到位。总的来说,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嬴无垢为人阴鸷,性格狡猾而多疑,掌权的欲望非常强烈,但对心腹将领,比如白铁铮、蒙倪之流,却又十分宠信。在用兵上,我领过一次兵,在野马坡遭遇惨败,确实不如他。黑龙骑、锐士营、龙甲军的装备极尽奢华,训练严格,战力强悍,即便遇伏也不见慌乱。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不然很难嬴他。”
“他境界如何?”
“境界一般,不过随身的绝世法器很多,寻常修士也伤不了他。”
赵咎点点头,拿出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记了玄秦的军队部署、后勤运输、粮仓等重要信息,问道,“以你的直觉,我们趁嬴无垢攻城的时候,从后方掩杀,能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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