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波走了一会,突然停下脚步,似有犹豫。踟蹰再三之后,还是选择了回头。
崔琦已经被移到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铺设一层薄被。两个家奴守在床头和床尾,寸步不离。
曾波望着崔琦惨白的脸,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他要是做苦肉计,只怕也无需这样遭罪。
“崔大人睡了吗?”他轻声问道。
崔琦挣开眼睛,头偏向他,吃力地说道,“闭目养神而已,曾大人有事?”
在朝中,崔琦的官职和家世都盖过曾波一头,态度这般柔和,让曾波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曾波面带犹豫之色,崔琦微微点头;两名家奴对视一眼,随即到帐篷外守卫。
“曾大人,在下实在、实在是有苦难言。”
崔琦微笑道,“那就慢慢说,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实在很难打发啊。”
曾波长叹一声,把墨白抓到顾承章、遇到暴焕、顾承章逃脱、李忠出现等一系列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崔大人,这件事,肯定是暴焕和李忠都在搞鬼,可抓到顾承章的书信早就发出,天子派来接应的人只怕已经在王畿边境等待,在下实在不知怎么该怎么回去啊。”
崔琦思忖了一会,说道,“这件事,只怕是韩博武和嬴无垢轮番算计你。”
“此话怎讲?”
“你想想就知道了。顾承章和韩博武相互都有救命之恩,关系非同寻常,韩博武肯定想救顾承章出去。那只食盒肯定是韩博武改装的千机引,也确实让顾承章从你手上跑掉了。可后面的事情是韩博武控制不了的,他的行为也就到此为止。而李忠的出现,一定是奔着顾承章来的。要是他还在你手上,李忠一定会重金贿赂你,让你交人;要是贿赂不成,只怕你也走不出这邙山了。”
“不会吧?刺杀天子使臣,当诛九族,他有这样的胆子?”
“李忠一个阉人,哪里来的九族?何况,他背后站着嬴无垢,天子真会为了你,发兵咸阳?从他对顾承章围剿的步骤和力度上,完全可以印证这一点。”
曾波大吃一惊,心砰砰狂跳。
“那、那他会不会回过头来,对我们……”
“不会。顾承章跑了,其实是救你一命;当然,也是挡了你发财的路。看你怎么想咯。”
“请教崔大人,这种情况,在下应该怎么办?”
“韩博武和嬴无垢都是你惹不起的人,不要牵扯到他们。我给你一个建议,你速速动身,赶回洛邑,给天子上个密奏,就说顾承章是被李忠劫走的,墨白等人就是死于夜枭阁暗杀。后来又从李忠手里跑了,他便倒打一耙,嫁祸于你。”
曾波愣住了,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崔琦。
“不要这样看着我,只有把水搅浑,你才有功无过。放任钦犯逃脱,你这辈子的仕途就毁了,大概家族也会受到连累,太学宫也会追责。”崔琦叹了口气,“反正李忠这个阉货,本就居心不良,无所谓了。当然,你也可以不这么做,你自己定吧。”
“大人为何帮我?”
崔琦笑了笑,“我刚刚被提为灵台少监,但主管修行之人,于朝中,还是缺少能说话的朋友啊。”
曾波明白了,拱手道,“既然崔大人看得起,在下就按您的吩咐去做。若是有人找大人核实,请大人……”
“放心吧,顾承章这一剑,十有八九也是李忠算计好了的,这样就可以甩开你我,专心追捕顾承章。顾承章有伤,跑不掉的。”
曾波点点头,躬身告退。
顾城章不知道自己跑不跑得掉,正沿着河岸疾行,脚下崎岖,湿透的衣物紧贴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除了带伤,他还很饿。从曾波手里逃脱之后,他没有沾到一粒米,溺水后还吐了个干净,现在饿到眼冒金星,手脚发软。
突然,他脚一软,被石头绊一趔趄,等稳住身形,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飘然而至,轻飘飘地落在不远处的岩石上。
男子俊朗,女子娇媚,正是鸳鸯双剑——江扶摇与秦夕月。他们气息绵长,真元内敛,与顾承章此刻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啧啧啧,你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吗?脸色这么差?”秦夕月失望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惊艳的少年郎,原来是个半人半鬼的疯子。”
顾承章整张脸都有些浮肿,眼眶乌青,布满血丝,头发蓬松,衣服被刮得一条一条的,全身都是草屑和泥土,已经和叫花子差不多了。
“你们是谁?”
“奴家给你介绍一下,我叫秦夕月,他是我的夫君,叫江扶摇,江湖人称鸳鸯剑,被李忠招入夜枭阁不久。”
“来杀我?”
“也可以不杀。”秦夕月巧笑嫣然,目光却锐利如刀,在顾承章身上扫过,“啧啧,看来这一路逃窜,吃了不少苦头呢。瞧瞧这伤,这狼狈样,姐姐我看着都心疼。”她语气娇柔,内容却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怎么说?”
“乖乖跟我们走就行了。”
顾承章默不作声,心沉到了谷底。从对方的呼吸来看,女剑应该是造化初境,男剑又高一层,造化中境,和墨白相比差了些。但自己呢,一个身受重伤的玄黄上境,几乎没有胜算。
“怎么,不愿意?”江扶摇冷声说道,“动起手来,可不是你说停就停的。李总管交代过了,死活不拘。”
“不是,”秦夕月纠正道,“李总管交代了,先杀了再说。”
“那你为什么要生擒我?”
秦夕月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微笑着说道,“现在我不想粘血。”
“你有了?”江扶摇惊叫道,“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晚说有区别吗?”
“有啊,早说就不让你出来干这事了。”
“我知道你这副德行,所以故意不说。家里太闷了,出来走走比较好。”
“那好吧,真要打的话,你在旁边待着,不要动,也不要看。见血对孩子不好。”
秦夕月嗤嗤笑道,“可是你舞剑的时候很帅,我忍不住想看,怎么办?”
江扶摇点了一下秦夕月的额头,转头望向顾承章,“你呢,怎么选?”
顾承章没有回答,解下了背上默渊剑。默渊被他用布层层包裹,就像一根长长的木棍。
这就是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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