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楚要举办巫祝证道大会的消息,如同一阵风席卷各大诸侯国。虽然还没有文书公布,玄秦暗探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件事,连同疑似灵萱出关的消息,一并送往母国,还顺带抄录了一份,送给归国途中的相国孟集、国师徐卢生。
孟集是来乞和的,虽然苍楚不失礼数,高规格接待,但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从国家层面看,嬴无垢攻打风韩,惨胜而回,已经快要耗空国库;骊山锐士营被全歼、东线边军被打残,两支精锐都要重建,这又是海量的银子淌出去;为了乞和,粮仓也搬空了,万一再来个天灾人祸,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西边的义渠、西戎虎视眈眈,只盼着兵发咸阳;东边的风韩肯定盘算着如何复仇;李柯占据河西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占尽地理优势。关键是,玄秦已经不能再打仗了,可这些敌国会如你所愿吗?
从个人角度来说,自己帮着嬴无垢血腥镇压老臣和勋贵,在朝堂上,已经是众矢之的了;而现在,签下的和解契约,约等于一纸降书,岂不是要被玄秦百姓戳断脊梁骨?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九族先人在向他招手。
嬴无垢是他唯一的依靠,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可嬴无垢的为人……
想到这里,孟集头皮发麻,痛苦地揉了揉额头。
“相国大人,怎么了?有心事?”徐卢生看到他异样的表情,问道,“还是舟车劳顿,身体不适?”
孟集当然不会把心事袒露出来,刚刚只是不小心失态而已。于是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唉,想不到啊,熊崇如此英雄人物,竟也免不了这样一天。看来,在老天面前,大家还是比较公平的。”
他说着,把手上的羊皮纸递给徐卢生。
徐卢生一眼扫过,笑道,“生老病死,自然之理,这倒不用奇怪。”
“是吗?老夫听说,苍楚巫祝的道法,古老而神秘,其中不乏延年益寿之道,这熊崇,就不会好好修一修?说不定真能长生不老、万古长青。”
“长生不老之术不在巫祝,而在方术。”徐卢生笑道,“熊崇向来排斥方士,不懂炼丹之道,自然会有今天。”
“哦,听国师这么一说,您已经……”
“不不不,”徐卢生连忙摆手,“没有典籍可考,只能凭借后辈自行钻研。我炼了几炉丹药,让七旬老汉服食后,确实让他们年轻不少。但要论长生不老,那还差得远。”
孟集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先舔着脸,向国师先行讨几颗,不知国师可否赏脸啊?”
“相国放心,回去后,我多炼几炉,一定给大人送来。之前的方子还不全,我要再改一改。有的人虚不受补,吃了以后七窍流血,不久就死了。”
孟集见话题已经被引开,顺势说道,“国师啊,熊崇一死,你我头上便少了一把剑。对苍楚的司命府,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相国大人不愧是相国大人,这都能看出来。祝官沈建急功近利,但境界不高,也没什么得力的助手。”徐卢生嘿嘿一笑,“我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帮一帮他,也帮一帮我们。”
“国师目光长远。熊崇的两个弟子,灵萱和顾承章,国师打算如何处理?”
提到顾承章,徐卢生的脸色阴沉起来。
“顾承章这小子,境界不高,但心思狡猾,打起来又全然不要命,很难对付。加之他吞食了龙髓玺,精血对玄秦十分有用。在下认为,还是要借天子的手来对付他。”
“天子?”
“是啊。其实太学宫、灵台的底蕴都不是司命府能比的,只是因为熊崇太强,凭一己之力让司命府和太学宫近乎平起平坐。也是时候让顾承章明白,失去熊崇之后,他什么都不是。”
“老夫身在庙堂,不知江湖之事。国师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多谢相国。”
“那个灵萱呢?”
“趁她还没有同顾承章汇合,把她拿下,以此要挟顾承章束手就擒。要是不能生擒,杀了便是。”
孟集闻听徐卢生之言,手指轻轻敲击着马车窗棂,沉吟道,“既是熊崇高徒,追求生擒的话,寻常修士怕是难以胜任。若是剑客,只怕杀心太重。而灵萱虽深浅未知,但熊崇既肯将衣钵相传,巫祝之术必然已得真传,不可小觑。”
徐卢生点头,“相国所言极是要对付这等精通诡异巫术之人,只怕未及近身,已着其道。需得一位既能远距离控场,又能限制其巫法施展的奇人。”
孟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国师这一说,倒是提醒了老夫。我身边恰有一人,或可担此重任。”
“哦?”徐卢生倾身向前,“不知相国所指何人?”
“黄培风。”孟集貌似胸有成竹,“我孟家最年轻的供奉,精研阵法一道,已得其中三昧。有他出手,当可布下天罗地网,令那灵萱插翅难飞。”
徐卢生面带讶异之色,“可是那位年仅二十八岁,便以‘九曲黄河阵’困杀西戎三大祭司的黄先生?听闻他性情孤傲,向来不喜卷入朝堂纷争,竟成了相国府的供奉?”
孟集捋须轻笑,带着几分自得,“黄培风上山修行时,家中遭仇人灭门。老夫机缘,遇到此事,替他家人收敛尸身,入土为安;不仅通知他奔丧,又助他复仇。他感念此恩,答应学成之后,来我孟府为供奉,并潜心修行。我从来没有使唤过他,此时,正恰到好处,不是吗?”
“孟府真是卧虎藏龙,在下可算是开了眼。”徐卢生连连赞叹,“如果在下所料不错,孟府是不是还有归墟境大能坐镇?”
孟集笑道,“那可不敢想。这九州万方,归墟境不过寥寥数人;分到七大诸侯国中,只怕一国一人也分不到。我孟府何德何能,敢用归墟境作供奉?再说,黄培风已经算是我府中、境界最高的供奉了。”
徐卢生呵呵一笑,显然不信。
“黄培风现在何处?”
“就在后面,隐藏在卫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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