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日,上午。
京兆府衙门内外,看似一切如常。
衙门内,各房各司的胥吏衙役们依旧在忙碌地穿梭,文书往来,算盘声响,仿佛与平日并无二致。
然而,在这看似正常的表象之下,却涌动着一股恐慌与焦躁。
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些官员们,虽然依旧端坐于各自的公廨之内,但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门外,处理公务时也显得心不在焉。
他们都在疯狂地回忆、检查、弥补自己过往可能存在的破绽。
就在这时,京兆府衙门外宽阔的街道上,出现了三个身影。
正是李老栓夫妇以及他们的儿子李明。
他们径直朝着衙门口的“登闻鼓”走去。
街道上的行人、附近店铺的伙计,乃至衙门门口值守的衙役,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一家三口。
一种莫名的预感,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李明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那面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就是在这里,他们上次被驱逐、羞辱,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但今天,不一样了!
他不再犹豫,猛地抓起鼓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鼓面狠狠敲去!
“咚——!!!”
“咚!咚!咚!”
李明没有停歇,一下,又一下,鼓声连绵不绝,。
“何人击鼓?!大胆!”
值守的班头带着几名衙役迅速从门内冲出,厉声喝道。
然而,当他们看清击鼓之人时,不由得都愣住了。
尤其是其中一名衙役,更是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险些撞到身后的同伴。
这名衙役,名叫张三,正是之前奉王元丰之命,负责“灭口”的执行者之一!
他亲眼看着这一家三口被迷晕,看着那破屋子被点燃,虽然事后没有进去确认尸体,但那般大火,又是深夜,他笃定绝无生还之理!可如今,这活生生的三个人,竟然又出现在了京兆府门前,还敲响了登闻鼓!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死无全尸啊!’
张三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冤屈?!你们有何冤屈?!”班头问道。
李明停下击鼓,朗声道:
“草民李明,携父母李老栓、李氏,状告添香楼逼死良家、残害人命!
状告京兆府通判王元丰,收受贿赂、徇私枉法、杀人灭口!
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伸张正义!”
他的声音清朗有力,字字清晰,不仅面前的衙役听得清楚,连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的百姓也听得真真切切!
“添香楼?”
“逼死人命?”
“王通判杀人灭口?”
“我的天爷!这是要出大事啊!”
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那班头也是脸色一变,涉及到通判大人,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他不敢怠慢,更不敢轻易放人进去,连忙对张三使了个眼色:
“张三!你……你先把他们带到旁边耳房稍候,好生看着!我立刻进去禀报上官!”
他本想习惯性地让张三把人“请”进去,但话到嘴边,看着张三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临时改了口。
张三被班头一叫,猛地回过神来。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李家三口拱了拱手道:
“几位,请随我到这边稍坐,喝口茶水,上官马上就来。”
他试图先稳住这三人,内心却已是乱成一团麻。
李老栓夫妇看到衙役,本能地有些畏惧,下意识地看向儿子。
李明却冷冷地看了张三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内心。
李明虽然不认识张三,但他记得上次来告状时受到的冷漠与威胁,对任何衙役都抱有戒心。
“不必了!”
李明断然拒绝,“我们就在此处等候!等着京兆府的大人们升堂问案!我们哪儿也不去!”
他的态度异常坚决,毫不退让。
张三碰了个钉子,心中更是焦急,却也不敢用强,只得讪讪地退到一边,对班头低声道:
“头儿,你快去禀报王通判吧!这事……这事怕是不小!”
班头也意识到情况诡异,不敢耽搁,狠狠瞪了张三一眼,示意他看好场子,自己则转身快步跑进了内衙。
眼见班头离去,张三站在李家三口旁边,只觉得如芒在背,度秒如年。
他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听着他们指指点点的议论,又看着李家三口那决然的神情,一个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完了!这事彻底闹大了!王通判肯定饶不了我!
当初信誓旦旦说处理干净了,现在人却活蹦乱跳地来告状……我要是留在这里,绝对是死路一条!’
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眼珠一转,对旁边另一个衙役低声道:
“我……我内急,去方便一下,你看着点!”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便捂着肚子,快步进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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