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长安,阳光刺目,朱雀大街宽阔的青石路面上,尘土微扬。
原本就因为京兆府门前的公案而躁动不安的城市,此刻又被一股新的情绪所点燃。
“来了!来了!苏学士的队伍来了!”
不知是谁在长街尽头喊了一嗓子,这声音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人们从临街的店铺里涌出,从巷弄里跑来,爬上墙头,甚至顽皮的孩童也攀上了路旁的大树,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春明门方向。
整条朱雀大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人群填满,万人空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象征钦差权威的龙虎旗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紧接着,是两列盔甲鲜明、步伐铿锵的禁军护卫。
他们手持长戟,眼神锐利,沉默地分开人流,肃清道路,一股无形的肃杀与威严弥漫开来,让喧闹的人群不自觉地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然而,当官衔牌以及钦差旗帜出现后,人群中的骚动再次爆发出来。
“看!是苏学士的仪仗!”
“真的是他!他真的来了!”
在精锐护卫的簇拥下,一骑缓缓而行,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端坐于马上的,正是名满天下的苏轼,苏子瞻。
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髯微微飘动,目光沉静地扫过街道两旁沸腾的民众。
“苏学士!是苏学士!”
一个穿着儒袍的年轻士子激动地指着马上的身影,脸色涨红,
“我在东京远远见过一次!就是他!绝不会错!”
他身旁的同窗更是兴奋地拽着他的衣袖:
“快看!子瞻先生比画影图形上更显风骨!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当真名不虚传!”
不远处,几个书院学子聚在一起,目光灼热地追随着苏轼的身影,热烈地讨论着:
“听闻苏学士在杭州疏浚西湖,筑就苏堤,惠泽后世!
如今来我长安,定能涤荡污浊,重现千年帝都气象!”
“何止!你在密州写的《江城子·密州出猎》‘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是何等的豪迈!正是为我等西北男儿所作!”
“还有还有,《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篇篇皆是千古绝唱!若能得苏学士片言指教,此生无憾矣!”
一位年纪稍长的士子感慨道:
“苏学士文章冠绝天下,政声亦播于四海,更难得是这风骨!
新旧党争,他皆不附庸,唯民心是从。
此番出任永兴军,执掌关中,实乃我长安士林之幸,百姓之福啊!”
不仅士林学子激动,普通的市井百姓也同样沸腾。
一位挎着菜篮的老妇人眯着眼看了半天,对身旁的伙伴道:
“这就是那个写词写得顶好的苏东坡?看着就是个和气的好官儿模样。”
“可不是嘛!听说他在别的地方做官,都想着法子给老百姓减税修水利呢!”
“老天爷总算开眼了!派了苏学士来!咱们长安城这些贪官污吏的好日子到头咯!”
一个汉子挥着拳头,激动地喊道,引得周围一片附和。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青天大老爷盼来了!”
一个之前在京兆府门前围观了全程的吃瓜群众,激动地说道:
“你们是没看见!刚才在郡王殿下主持下,那王通判和他手下的狗腿子……啧啧,真是大快人心!
现在苏学士又到了,看那王京兆还能嚣张到几时!”
街边茶肆的老板更是机灵,立刻对伙计吩咐:
“快!把咱们店里最好的‘蒙顶石花’拿出来泡上!
万一苏学士渴了,能喝上一口咱们的茶,那就是天大的福分!”
人群中,也有那消息灵通的,低声交换着信息:
“听说了吗?苏学士是快马加鞭提前到的!
京兆府那帮老爷们还蒙在鼓里,以为人家三天后才来呢!”
“肯定是提前安排好的!就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下有好戏看了!京兆府里面现在怕是乱成一锅粥了吧?”有人幸灾乐祸地笑道。
端坐马上的苏轼,听着耳边传来的各种声音,眼眸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复杂的波澜。
他知道,长安不是杭州,也不是密州。
这里的权贵关系更为复杂,积弊更深,西夏的威胁更是近在咫尺。
官家将这副重担交给他,是信任,更是巨大的考验。
队伍沿着朱雀大街不疾不徐地行进,蹄声踏踏,车轮辚辚。
他微微侧首,看向身旁并辔而行的一位中年官员。
此人面容清雅,眼神中透着读书人的睿智与经世务实的沉稳,
正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如今随他前来关中赴任的李格非。
“文叔啊,”
“此次随老夫来这永兴军路,一路行来,关中风物入眼,不知心中有何感想?”
李格非闻言,连忙恭敬地回道:
“恩师垂询,学生不敢妄言。
这关中之地,八水环绕,原隰沃野,确是天府之土,帝王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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