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海面上的罐体开始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就像烧红的铁块投入冷水。淡黄色的烟雾从罐体顶部的细孔中渗出,起初只是一缕缕,很快就连成一片,在海面上形成一层薄薄的、缓缓流动的黄雾。
海风从东南方向吹来,不疾不徐,正好将烟雾推向礁岛。
钟衡第一时间嗅到了那股气味——微甜,带着化学试剂的刺鼻,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感。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进洞!捂住口鼻!”
他和顾梦依一左一右架起牧歌,几乎是拖拽着冲回岩洞深处。钟衡扯下自己的衬衫下摆,用军用水壶里的水浸湿,分给顾梦依和牧歌。他自己又撕下一块布条,从水壶倒出最后一点水打湿,紧紧捂住口鼻。
岩洞内空气不流通,反而暂时安全。但洞口的帆布帘子无法完全隔绝烟雾,淡黄色的雾丝已经开始从缝隙中渗入。
洞外,三艘巡逻艇停在距离礁岛约五十米的海面上,艇上的人员全都戴上了防毒面具。重机枪的枪口依然对准岩洞方向,但没有开火,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们要用我们做试验品。”顾梦依的声音透过湿布显得沉闷,“看病原体在人体上的反应。”
牧歌靠在岩壁上,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但手指死死抓住钟衡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坐标……”牧歌用尽最后力气说,“陈序……那份情报里的坐标……陆怀瑾的船……‘信风号’……它不只是实验室……”
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钟衡手背上。
“它还是……通讯中继站……”牧歌喘息着,“‘影子’在南洋的所有指令……都通过它转发……找到它……就能截获……深眠者的激活信号……”
钟衡和顾梦依对视一眼。如果“信风号”是整个网络的中枢,那么摧毁它,或许就能在最后关头阻止“归零计划”的全面启动。
“船的特征?”钟衡追问。
“白色……水文测量船……但改装过……右舷有隐蔽天线……”牧歌的声音越来越低,“船号……被涂改了……但船首……有个破损的海豚雕像……那是……林叙白当年……亲手刻的……”
林叙白。这个名字再次出现。陆怀瑾的挚友,二十年前失踪的学者,可能是“影子”组织真正的理论奠基人。
牧歌的手突然松开,整个人瘫软下去。顾梦依迅速检查他的脉搏,已经微弱到几乎摸不到。
“他撑不住了。”顾梦依低声道。
钟衡看向洞外。黄雾越来越浓,已经将整个礁岛笼罩。透过帆布帘子的缝隙,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染上了一层病态的黄色。海浪声变得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突然,远处海面上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不是巡逻艇的声音,而是更大船只的柴油主机。
钟衡小心地掀开帘子一角,从缝隙中向外望去。
“灰鳍”已经驶近到不足五百米处,船身在海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甲板上站着几个人,最前面的那个穿着米色风衣,手持望远镜,正是“傀儡师”。他的脸在望远镜后看不真切,但那种从容的姿态,与之前在麻拉港时一模一样。
他在观察黄雾的效果,观察礁岛上可能的反应。
更远处,东南方向的海平线上,一个白色的船影正在缓缓浮现。起初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随着距离拉近,船身的细节逐渐清晰——白色的船体,上层建筑有多处玻璃窗,船型修长……
顾梦依也凑到缝隙前,当她看清那艘船时,倒吸一口凉气。
“探索者号”。陆怀瑾的科研船。它应该在黑石湾的爆炸中沉没了,但现在,它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海面上,正朝着这片海域驶来。
船身上甚至没有爆炸留下的痕迹,只有一些正常的海蚀和锈迹。白色的船体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船首划开海面,留下清晰的航迹。
“不可能……”顾梦依喃喃道,“我们亲眼看到它沉没……”
钟衡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那艘船确实很像“探索者号”,但有些细节不太一样——上层建筑的布局略有不同,烟囱的形状也有细微差异。而且船速很快,比科研船应有的速度快得多。
“不是同一艘。”钟衡低声道,“是姐妹船,或者……是故意伪装成‘探索者号’的船。”
牧歌在昏迷中发出一声呻吟。顾梦依回头查看,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极其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
“他不行了。”顾梦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哀。
这个人在敌人的囚禁中坚持了半年,用错误的情报发出警告,在绝境中记录下关键线索,最后逃到这个荒凉的礁岛上,用最后的力气发出求救信号。而现在,他可能撑不到看见结果的那一刻。
钟衡从牧歌手中轻轻取出那个油布包裹,小心地塞进自己怀里。这是牧歌用命换来的情报,不能丢。
洞外的黄雾越来越浓,已经开始渗入岩洞深处。湿布虽然能过滤一部分,但那种微甜的化学气味依然能闻到。顾梦依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她用力摇头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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