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的阳光，正斜斜地扫过A大第三食堂的玻璃窗，把不锈钢餐桌上的反光揉成一片细碎的金。苏晓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桌沿的水渍 —— 这个位置是她提前二十分钟占的，特意选了能看见操场东侧那排梧桐树的角度，连打饭时都跟窗口的阿姨多叮嘱了一句 “番茄炒蛋多留点汁儿，谢谢”。
她低头看了眼餐盘里的菜，番茄的酸甜裹着鸡蛋的香，正慢慢漫出来。这是陈屿高中时最爱的菜，那时候他们还是同桌，每次午休带饭，陈屿总会把自己饭盒里的番茄炒蛋拨一半给她，说 “我妈总放太多糖，你爱吃甜的，给你”。现在他们确定关系才三天，是上周在图书馆里，陈屿递过来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便签，上面只有一行字：“要不要试试，当我女朋友？” 苏晓当时攥着便签纸，指尖都在发烫，只敢点头，连 “好” 字都没说出口。
食堂里的人渐渐少了些，下课的高峰期刚过，窗口前的队伍缩短成零星几个人，空气中飘着牛肉面的辣香和米饭的热气。苏晓抬眼望了望门口，心脏突然跳得快了些 —— 陈屿来了。他穿着件灰色的连帽衫，拉链拉到胸口，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餐盒，走路时脚步轻快，像是刚从实验室出来。
“等很久了？” 陈屿在她对面坐下，把双肩包往旁边的空椅上一放，打开了餐盒 —— 里面是一碗牛肉面，面条浸在红油汤里，几片牛肉浮在上面，还冒着热气。苏晓愣了一下，下意识指了指自己餐盘里的番茄炒蛋：“我记得你以前爱吃这个，就多打了一份，你要不要尝尝？”
陈屿正用筷子搅着面条，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弯了弯，却没动筷子：“不了，我刚才路过西门那家牛肉面店，想着好久没吃了，就买了这个。” 他说话时眼神很亮，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可苏晓心里那点期待，却像被风吹了一下，轻轻沉了下去。她低头扒了口饭，番茄的甜突然变得有点齁，咽下去时总觉得堵得慌。
两人沉默地吃了几口，苏晓想找些话题，脑子里闪过好多小时候的事 —— 比如三年级那次，她把 “象” 飞过河被陈屿笑了半天，最后他还是耐着性子教她摆棋；又比如六年级毕业，他偷偷塞给她一张写着 “以后还当同桌” 的小纸条。她清了清嗓子，刚想说 “你还记得小学我们同桌的时候，有次你帮我捡橡皮，结果把自己的铅笔盒碰掉了吗？当时你还跟我急了，说我笨手笨脚的”，话还没说完，陈屿就抬了头。
“对了，” 他放下筷子，从双肩包里掏出一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这周有个编程实验要赶，我现在思路还没理清，你看这个循环结构，是不是应该用 for 循环？还是 while 循环更高效？” 他把笔记本推到苏晓面前，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代码和箭头，苏晓看着那些陌生的符号，只觉得头有点晕 —— 她是中文系的，对计算机一窍不通。
“我…… 我不太懂这个。” 苏晓的声音有点小，手指攥了攥衣角，“我还以为我们今天能聊点别的。”
陈屿 “哦” 了一声，把笔记本收了回去，重新拿起筷子：“忘了你是中文系的了。那你最近有什么课？”
“有诗歌鉴赏，老师还让我们背《春江花月夜》，” 苏晓眼睛亮了亮，想跟他说诗里的月亮多好看，“我昨天背到‘江畔何人初见月’，总觉得……”
“挺好的，” 陈屿打断她，扒了一大口面条，“诗歌能陶冶情操。不过我这实验真的有点急，周日就得交，晚上回去可能要熬夜写代码。”
接下来的十分钟，饭桌上只剩下筷子碰餐盘的声音和远处窗口传来的打饭声。苏晓看着餐盘里几乎没动的番茄炒蛋，汤汁已经凉透了，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油光。她偷偷看陈屿，他正专注地吃着牛肉面，眉头微蹙，像是在想实验的事，偶尔抬头喝口水，也没看她。食堂里的情侣不少，斜对面那对正头挨着头分享一碗麻辣烫，女生笑着把丸子喂到男生嘴里，男生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女生脸红得像苹果。
苏晓的手指在桌下攥紧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的闷。她想起确定关系那天，她以为他们会像其他情侣一样，有说不完的话，会分享彼此的日常，可现在看来，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期待这些。
终于，陈屿吃完了牛肉面，擦了擦嘴，看了眼手机：“快六点半了，我得回宿舍写实验报告，不然赶不上进度了。” 他起身拿起双肩包，对苏晓笑了笑，“今天谢谢你等我吃饭，下次再约。”
苏晓也跟着站起来，点了点头，想说 “好”，却觉得嗓子有点哑。她看着陈屿转身离开的背影，灰色的连帽衫渐渐消失在食堂门口的人群里，手里还攥着刚才没敢拿出来的东西 —— 一张小学时的合照，照片里她和陈屿坐在教室的课桌前，手里举着刚得的 “同桌之星” 奖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她低头看了看餐盘里凉透的番茄炒蛋，又看了看远处那对依旧甜蜜的情侣，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顿所谓的 “情侣餐”，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当真了？
她慢慢收拾好餐盘，走到回收处，把没动的番茄炒蛋倒进泔水桶时，汤汁溅到了手背上，凉得她打了个哆嗦。走出食堂，晚风一吹，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眶有点红。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合照，照片的边角被攥得有点皱，心里默默想着：下次见面，一定要把照片给陈屿看，说不定他看到了，就会想起以前的事，就会跟她多说说话了。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又犹豫了 —— 如果陈屿根本不想回忆这些呢？
夜色慢慢笼罩了校园，路灯亮了起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站在食堂门口，望着陈屿离开的方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又沉又闷。这顿 “情侣餐” 结束了，可她和陈屿的 “情侣关系”，好像才刚刚开始，就已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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