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阳光，已经没了正午的烈劲儿，斜斜地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晓抱着刚从文学阅览区借来的《现代文学史》，指尖还残留着书页的油墨香，正准备去一楼还书。她走得很慢，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里浮动的纸墨味 —— 自从上周开始尝试走出宿舍，图书馆就成了她最常待的地方，这里的安静能暂时裹住那些还没散透的委屈，让她能专注地把注意力放在书页上。
刚走到二楼拐角，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男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是陈屿的室友李阳，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混着另一个男生的附和，在空旷的走廊里飘得很远。苏晓的脚步下意识顿住了，手里的笔记本差点从臂弯里滑出来。她其实想绕开的，自从分手后，她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陈屿室友的场合，怕听到任何关于陈屿的消息，怕那些消息会像针一样，扎破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平静。
可李阳的下一句话，却像一根无形的线，把她的脚步牢牢拴在了原地。
“你是没看见，陈屿这几天跟松了绑似的，昨天晚上我们去打球，他还跟我们说‘终于轻松了’。” 李阳的声音里带着点戏谑，“你说他之前跟苏晓处对象，是不是真觉得别扭啊？天天跟完成任务似的，我们叫他打球都推三阻四的。”
另一个室友的声音接了上来，带着点无所谓：“谁知道呢，可能就是没那么喜欢吧。不过现在好了，他也能跟我们正常玩了，下周咱们还去篮球场占场子？”
“必须去啊！”
“终于轻松了”—— 这五个字像一把冰锥，猝不及防地扎进苏晓的心里。她靠在走廊的水泥柱子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卫衣渗进来，却抵不过心里的寒意。她想起分手那天，自己强忍着眼泪说 “不如分开吧”，陈屿只说了一个 “好”，没有丝毫犹豫；想起生日时自己闭眼期待拥抱，却只收到一本习题册；想起操场第六棵树下，他说 “太亲密会尴尬” 时平淡的语气……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 “慢热”“别扭”，在他眼里，竟然是需要 “解脱” 的负担。
手里的《现代文学史》封面被她攥得发皱，书脊上的烫金字硌得指尖生疼。她深吸了一口气，想把涌到眼眶里的热意压回去，可风却从走廊的窗户里灌进来，吹得她头发乱了，也吹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嗡嗡转动的吊扇，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又沉又闷。
这时，李阳和那个室友正好走了过来，抬头就撞见了靠在柱子上的苏晓。李阳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 显然，他没料到苏晓会在这里，更没料到她会听到刚才的话。“苏晓…… 你也来图书馆啊？” 他试图找个话题打圆场，语气里满是不自然。
苏晓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她只是低着头，抱着书，从他们身边快步走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李阳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带着点愧疚，又带着点无措。可她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问 ——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能让陈屿收回那句 “终于轻松了” 吗？难道能让这段已经结束的感情，重新变得有温度吗？
走到一楼还书处，管理员阿姨看着她脸色发白，关切地问：“同学，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这么差。” 苏晓摇了摇头，把书递过去，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没事，阿姨，就是有点累。”
走出图书馆大门，外面的风更凉了。来来往往的同学抱着书本、背着电脑，说说笑笑地从她身边走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年轻的鲜活，只有她像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局外人。她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微信列表里，陈屿的对话框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头像是他们去年一起去郊外公园拍的风景照 —— 当时陈屿说那片油菜花好看，非要设成头像，现在看来，倒像是个讽刺。
最让她印象深的，是去年平安夜，她发了很长一段话，说 “今天看到学校门口有卖苹果的，我给你买了一个，祝你平安夜快乐”，陈屿过了三个小时才回复：“知道了，谢谢。”
那时候她还安慰自己，他只是不擅长表达；现在她才明白，不是不擅长，是根本不在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夏萌发来的消息：“晚上一起去吃新开的麻辣烫啊？我看评价不错，辣度可以选微辣，适合你。” 苏晓看着屏幕上温暖的文字，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却只回复了一个 “好”。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慢慢往宿舍走。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一条孤零零的线。她想起以前和陈屿一起走这条路时，他们的影子会偶尔重叠在一起，她会偷偷往他那边靠一点，希望影子能贴得更近。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慢慢移动，旁边空荡荡的，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走到宿舍楼下，她抬头看了看三楼自己的窗户，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要把陈屿的联系方式删掉？删掉了，是不是就能彻底断了念想？可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比划了无数次，她还是没勇气 —— 毕竟，那是存了好几年的号码，是她曾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的对话框。
她站在宿舍楼下的香樟树下，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手里的手机还在兜里，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该留，还是该删。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份犹豫，很快就会被一个更决绝的念头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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