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简。
一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天恩”。
赵彻的脑子一片轰鸣,国运敕封退潮后的虚弱感,让他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
但他仅存的理智在发出凄厉的尖啸。
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东西。
他榨干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一晃,踉跄着扑向地面。
他将那卷竹简抄在手中,像藏匿唯一的火种般,胡乱塞进腰间那块唯一还算完整的破布里。
竹简冰凉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做完这个动作,他全身的力气被彻底抽干,眼前一黑,视野中尽是旋转的星点。
他靠着那柄漆黑的短刃拄地,才没有当场栽倒。
黑水宗深处,那座山峰上传来的恐怖威压,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去。
并非消失。
更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嗜血巨兽,暂时收回了探出的爪牙,转而用一双冰冷贪婪的眼睛,在远处默默窥伺。
那位炼气境长老,被那一拳打得起了疑心,更打出了他心底最深的贪念。
他没有选择亲自降临。
一个能硬撼炼气指劲的“锻体境”,其背后牵扯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寻常范畴。
派一个无足轻重的探子来摸路,是最高效,也是最稳妥的选择。
周围,死寂依旧。
盐奴们和那几个杂役弟子,依旧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
只是此刻,他们颤抖的原因,已从长老的天威,变成了对赵彻的极致恐惧。
他们看不懂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这个平日里任人欺凌的盐奴,一拳打爆了仙师的攻击。
这个认知,比鬼七被分尸还要恐怖一百倍。
就在这死寂压抑的气氛里,一道身影从远处天空飘然落下。
他没有长老那般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秩序感,仿佛一把精准的刻刀,划破了这片混乱的血腥画布。
来人身着黑水宗执事的标准服饰,面容刻板,四十岁年纪,下巴一撮山羊胡,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明与算计。
外门执事,马真。
马真的靴底落在被血染红的盐碱地上,却未沾染半分污秽。
他环视一周,现场的惨状让他刻板的脸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两具扭曲的护卫尸体。
一地属于鬼七的,尚在冒着热气的碎肉内脏。
还有一个瘫在自己骚臭液体中,抖得像风中落叶的王二。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场中唯一站立的身影上。
那个浑身污垢,拄着短刃,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直了脊梁的少年。
“这里,发生了什么?”
马真开口,嗓音里没有质问的怒火,只有公事公办的冰冷。
赵彻的心脏猛地一缩。
新的考验,来了。
他强撑着抬起头,逼迫自己对上马真那双正在计算得失的眼睛。
不能表现出丝毫强硬。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拄着短刃的手也“剧烈”晃动,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嘴唇哆嗦着,半天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马……马大人……”
“是……是鬼七管事,他……他要杀我……”
他的表演恰到好处,一个在地狱边缘挣扎求生,被吓破了胆的盐奴形象,活灵活现。
马真面无波澜,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他……他栽赃我偷灵盐,要当众打死我……”赵彻一边说,一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不远处那个装着高品质灵盐的布袋。
“后来……后来看热闹的奴隶们……都看不下去了……”
“鬼七管事平时就克扣我们的口粮,动辄打骂,积怨太深……大家……大家就一起冲了上来……”
说到这里,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话也说得颠三倒四。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场面太乱了……我只是运气好,躲在旁边……等我回过神来,鬼七管事……他就已经……”
一个被压迫到极点的群体,在某个导火索下,爆发出血腥的暴动。
一个贪婪残暴的管事,死于群体的怒火。
一个侥幸活下来的懦弱小卒。
这套说辞,天衣无缝。
马真沉默着,那双精明的眼睛在赵彻身上来回扫视。
他当然不信。
奴隶暴动?黑水宗立宗百年,不是没有过。但每一次,都被血腥镇压。这些被磨平了所有棱角的盐奴,根本没有那个胆子。
况且,现场太“干净”了。
除了鬼七主仆三人,没有任何一个盐奴受伤。
这不叫暴动,这叫处决。
但他没有证据。
他缓步走到一个离他最近的盐奴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那盐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感受到马真的注视,全身一僵,头埋得更低,用尽全身力气点头,喉咙里发出“嗯嗯嗯”的模糊声响。
马真又看向另一个杂役弟子。
那名弟子同样不敢抬头,声音带着哭腔:“执事大人明鉴!确实是暴乱!弟子们想拦都拦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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