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靠岸
船在第二十三天靠岸。
不是预定的港口,而是一个荒僻的军用码头。时间是凌晨四点,天还没亮,码头被探照灯照得惨白如昼。几辆黑色越野车无声地停在岸边,车旁站着穿便装但身姿笔挺的人,一看就是军方或国安系统的。
安德烈船长在驾驶台上用望远镜看了看,然后转向江断尘:“我只能送到这儿了。后面的路,你们自己走。”
他的眼神复杂——有完成交易的释然,也有对这群乘客命运的某种怜悯。江断尘点点头,没多说什么。钱已经通过加密渠道转到了安德烈指定的账户,这段航程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契约。
下船的过程很艰难。霍峥的左臂虽然疼痛有所缓解,但无法承力。江断尘几乎是半抱着他走下舷梯。林曦扶着苏晚晴,周凛殿后。每个人都虚弱、苍白,带着一种从极地归来的、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码头上的人迎上来。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深色夹克,面容普通但眼神锐利。
“江断尘同志,霍峥同志。”他的声音平稳,不带情绪,“我叫李正,负责接待各位。车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没有出示证件,没有解释身份。江断尘知道不需要问——这种级别的接待,意味着他们的一切已经被安排好了。
越野车内部被改装过,后排座椅面对面,中间有固定的小桌板。窗户是深色防弹玻璃,从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李正坐在副驾驶,另一个人开车。
车子启动,驶离码头。没有人说话。
苏晚晴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这里应该是中国北方沿海的某个军事管理区,道路两旁是整齐的营房和训练场,偶尔能看到列队晨练的士兵。一切井然有序,与她脑海中那些旋转的星云、虚空的眼睛、冰层深处的发光纹路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两个世界。一个在这里,普通、规则、可以理解。另一个在南极,在她记忆里,在她掌心的皮肤下。
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感觉那些纹路在微微发热。自从完成校准后,纹路的活跃度大幅下降,不再发光,但她能感觉到它们还在——像休眠的神经网络,等待着某种唤醒。
“苏博士。”李正突然开口,没有回头,“请放松。您的心率在升高。”
苏晚晴一惊。她这才注意到车里应该有生命体征监测设备。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
车子开了大约两小时,天渐渐亮了。他们进入了一个看起来像疗养院的地方——绿树成荫,几栋白色的小楼散布其间,环境安静得过分。但苏晚晴注意到,围墙很高,围墙上方有电网,入口处有武装岗哨。
隔离审查开始了。
他们被分别带往不同的楼栋。江断尘想抗议,但李正平静地说:“这是必要程序。各位的经历涉及国家安全,需要单独评估。请放心,医疗和生活条件都会保障。”
霍峥被轮椅推往医疗楼。江断尘想跟去,被拦住。
“江处长,”李正换了称呼,暗示他们已知晓江断尘的新职务,“您的评估在另一栋楼。霍峥同志有专业医护人员照顾。”
江断尘盯着他:“他的左臂神经损伤需要持续观察,止痛方案需要调整,他晚上会做噩梦——”
“我们知道。”李正打断,语气依然平静,“医疗团队有他的完整病历。包括南极期间的所有体征数据。”
江断尘沉默了。这意味着他们在船上就被全程监控。安德烈船长提供的“私密空间”其实并不私密。
苏晚晴被带到一栋独立的小白楼。内部装修简洁,有卧室、书房、小客厅,还有一间配备了基础实验设备的房间。窗户只能打开一条缝,外面是加固的玻璃和金属网。
“您可以在这里休息、阅读、工作。”带她来的女工作人员说,声音温和但机械,“三餐会按时送来。有任何需要可以按呼叫铃。每天上午九点会有医生来为您检查身体,下午两点是心理评估。其他时间请尽量不要外出。”
“这是软禁吗?”苏晚晴问。
工作人员没有直接回答:“这是为了保护您,苏博士。您掌握的信息非常敏感。”
门轻轻关上,电子锁发出“咔哒”声。
苏晚晴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书桌前。桌上放着几本书——都是地质学和天体物理学的专业着作,还有几本最新的学术期刊。书桌抽屉里有一本空白笔记本和几支笔。
她坐下,摊开手掌。纹路在皮肤下隐隐浮现,不再发光,但轮廓清晰。她集中精神,尝试感知周围环境。
能“看”到楼栋的结构、电线走向、几个监控摄像头的位置。还能感觉到其他楼栋里的一些生命体征——江断尘在隔壁楼,心率偏快,处于紧张状态。霍峥在医疗楼,生命体征稳定但疼痛指数较高。林曦和周凛在另外两栋楼。
以及……在这片疗养院的深处,有一个能量异常点。很微弱,但与她体内的纹路有轻微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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