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的公共水房总飘着股混合着洗衣粉和肥皂水的味道,清晨时分最是热闹,水龙头 “哗哗” 的流水声里,夹杂着邻居们洗漱、搓衣的琐碎声响。
庄建国端着搪瓷盆走进水房时,苏曼卿正对着镜子梳理长发。她刚买了瓶新的茉莉花香皂,乳白色的皂体带着精致的雕花,在晨光里泛着细腻的光泽。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瞥了一眼,目光落在庄建国手里的东西上,瞬间顿住了。
庄建国手里攥着块巴掌大的肥皂片,薄得像张纸,边缘都被泡得发了毛,只剩下中间一小点还能看出原本的形状。更让苏曼卿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肥皂片的正中间穿了根棉线,线的两端打了个结,方便他攥在手里。
“庄建国,你这是……” 苏曼卿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庄建国正往毛巾上抹肥皂,闻言头也没抬:“哦,这肥皂还能用,扔了可惜。” 他手腕一转,那片薄得可怜的肥皂就在毛巾上蹭出细细的泡沫,动作娴熟得像是做了千百遍。
苏曼卿看得眉头直皱。她是个讲究生活质感的人,哪怕住在狭小的筒子楼里,也总把自己的小窝收拾得干净雅致,用过的肥皂就算剩得不多,也会妥妥当当地收在皂盒里,实在没法用了就果断扔掉。可庄建国这样,把肥皂用到只剩薄片还不甘心,用线串起来继续搓,在她看来简直是 “暴殄天物”。
“这都薄成这样了,还能洗干净东西吗?” 苏曼卿走上前,看着那片在毛巾上勉强蹭出泡沫的肥皂,“而且你这样串着,多影响使用感,简直违背生活美学。”
“怎么不能?” 庄建国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她,“你看,泡沫还不少呢,洗毛巾足够了。生活美学哪有勤俭节约实在,这肥皂是花钱买的,不能浪费。” 他说着,又拿着线串的肥皂片在毛巾上搓了几下,果然又生出一层细密的泡沫。
苏曼卿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却越发觉得别扭。这庄建国,平时看他挺稳重的,怎么在这种小事上这么抠门?一块肥皂能值多少钱,犯得着这么委屈自己吗?她看着那片摇摇欲坠的肥皂片,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那天下午,苏曼卿趁着水房没人,悄悄走到庄建国平时放肥皂的窗台上。他的肥皂片就放在一个掉了瓷的旧皂盒里,线还好好地系着。苏曼卿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迅速拿起那片旧肥皂,揣进兜里,转身下楼,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她觉得自己是在帮庄建国,让他摆脱这种 “不体面” 的生活方式。晚上下班时,她还特意绕到小卖部,买了块新的柠檬味肥皂,打算悄悄放在庄建国的皂盒里,就当是意外之喜。
可没等她付诸行动,第二天一早,就被庄建国堵在了楼道里。
庄建国脸色有些严肃,手里还拿着那个空皂盒:“苏曼卿同志,你是不是拿了我的肥皂?”
苏曼卿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强装镇定:“什么肥皂?我没拿啊。”
“就是我串着线的那块旧肥皂,昨天早上还在水房的皂盒里,下午就不见了。” 庄建国的目光很锐利,直直地看着她,“这几天只有你跟我聊过那块肥皂,还说它违背生活美学。”
苏曼卿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脸颊微微发烫:“我…… 我是扔了。” 她索性坦白,“那肥皂都薄成那样了,根本没法用,留着占地方,还影响观感。”
“没法用?” 庄建国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用得好好的,还能再用半个月!你怎么能随便扔别人的东西?” 他平日里脾气挺好,很少跟人红脸,可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那块肥皂是他去年买的,一直省着用,串起来就是为了不浪费最后一点,结果就这么被苏曼卿扔了。
“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苏曼卿也来了脾气,“一块旧肥皂而已,扔了就扔了,我给你买块新的不就行了?至于这么较真吗?”
“这不是新的旧的问题,是原则问题!” 庄建国皱着眉,“那是我的东西,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扔了,这是不尊重人。而且勤俭节约是美德,不能因为东西不值钱就浪费。”
两人站在楼道里,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声音不大,却引得隔壁的林大强探出头来:“怎么了这是?建国哥,曼卿姐,你们吵什么呢?”
苏曼卿狠狠瞪了庄建国一眼,转身往水房走:“跟你说不清!”
庄建国也跟着走进水房,看着苏曼卿把一块崭新的柠檬味肥皂放进他的旧皂盒里,语气依旧强硬:“我不要你的新肥皂,你把我的旧肥皂找回来。”
“都扔垃圾桶了,怎么找?” 苏曼卿没好气地说,“垃圾桶昨天下午就被清理了,现在早就不知道运到哪去了。”
庄建国愣住了,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他也不是真的非要那块旧肥皂不可,只是气苏曼卿不尊重他的生活习惯,随便处置他的东西。可现在肥皂找不回来了,再争执下去也没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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