洧水南岸的官道,被晨露浸得发潮,两千步兵的队列,在薄雾里拉成一条灰红色的长带,
远处的长社城隐在雾色中,只露出一截黑沉沉的城墙轮廓,
城东南方向,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金铁交鸣,风里裹着的,除了水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饥荒气息。
刘备勒住的卢马,指尖下意识攥紧了缰绳
——他望着那截模糊的城墙,眉头又拧成了疙瘩。
昨夜张飞都撤退了,将攻击就给孙家军!
刚从斥候口中得知,韩当带着三千精兵兵围了长社三天,连城墙的砖缝都没碰着,
反被城里的黄巾兵,杀得折损了百余人。
此刻听着远处的动静,他心里更沉,转头看向身侧的郭嘉:“奉孝先生,韩当是孙坚麾下猛将,竟连长社都攻不下?
这张合的黄巾,当真这么能打?”
郭嘉骑着毛驴,青色长衫的下摆沾了些晨露,却依旧手捻折扇,眼神清亮得像能穿透雾霭。
他听见刘备的话,先是轻笑一声,随即把折扇往掌心一拍:“玄德公,你只看见韩当攻不下城,却没看见长社城里的要害
——那张合手里,从来不缺兵,更不缺战力。”
“不缺兵?”
刘备愣了愣,“先前斥候说,长社城里的黄巾不过五千人,怎么会不缺兵?”
“兵不在多,在精。”
郭嘉抬手指向长社城的方向,声音压得稍低,
“张合本是黄巾渠帅张角的部将,张角败亡后,他带着最精锐的三千‘天公营”退守长社
——这些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手里的刀比韩当的兵快,身上的劲比江东儿郎足,哪是轻易能拿下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他有个致命的缺漏——缺粮草。长社城小,存粮本就不多,张合守了半个月,城里的存粮怕是撑不过五日了。”
身侧的典韦听得直咧嘴,手里的双铁戟往马背上一磕,发出“当”的脆响:“缺粮?那正好!咱们等着他们饿死,再冲进去砍了张合,岂不是省事?”
“典韦将军,哪有这么容易。”
郭嘉摇了摇折扇,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你以为韩当为何攻得急?他就是看出张合缺粮,想趁虚而入。
可若此时有人给张合送粮草,你猜会如何?”
刘备心里一动:“送粮草?可咱们哪来的粮?再说,帮黄巾……”
“玄德公先别急。”
郭嘉打断他,语气笃定,
“咱们若不送粮,韩当耗到张合粮尽,最多五日便能破城
——可这样一来,孙坚只会觉得‘长社易取’,犯不着动用主力,
袁术更会缩在中军不动,咱们想拉联军下场的心思,就全落空了。”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锐度,“但只要咱们给张合送够十日的粮草,韩当的三千人,绝无可能拿下长社!
到时候,孙坚必然出动——他身为袁术麾下,连个小小的长社都拿不下,不仅丢自己的脸,更没法向袁术交差,
你说他能坐得住?”
典韦还是有些犹豫:“可粮草是给黄巾的……咱们帮反贼,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再说,这些粮若是落在黄巾手里,岂不是助纣为虐?”
郭嘉闻言,突然收起折扇,眼神变得郑重:“子满,你记着玄德公说的话——百姓无辜。
长社城里不只有张合的黄巾,还有近万百姓。
张合缺粮,最先饿肚子的不是他的兵,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咱们送的粮草,明着是给张合,暗着却是给城里的百姓留条活路
——这些粮,总有一部分会落入百姓口中,这算什么助纣为虐?这分明是另一种仁义!”
他看着刘备脸上的松动,又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劝诫:“玄德公,你有仁德之心,这是好事,可乱世里,仁义不能太直了。
你若只想着‘不与黄巾为伍’,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
看着孙坚轻易破城、联军继续观望,
那咱们先前的谋划全成泡影,日后与董卓、与诸侯抗衡,手里没兵没地,再大的仁德,也护不住一个百姓!”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刘备心上,他猛地一震
——穿越过来这些日子,他总想着“按历史走”“不做亏心事”,
却忘了乱世的残酷:没有实力,所谓的“仁义”不过是自缚手脚的枷锁。
他抬头看向郭嘉,眼神里的迷茫少了几分,多了几分求教的恳切:“奉孝先生,我懂了……是我太死心眼了。
可咱们的粮从哪来?咱们这两千人,自己的粮草都只够半月用。”
“粮的事,我早有盘算。”
郭嘉见他醒悟,脸上露出笑意,折扇又摇了起来,
“长社城里藏着宝贝——当年张宝盘踞颍川时,把数州搜刮来的黄金、珍宝全藏在了长社的地窖里,
张合守着城,其实是守着这些宝贝。
咱们不用动一兵一卒,只需派几个得力的人,悄悄联系兖州、豫州的粮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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