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但风险剧增。这个结论,像是一盆冰水浇在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让狂喜瞬间降温,转为更深的忧虑。
慕景渊的心脏像坐过山车般,从谷底冲上巅峰,又骤然悬停在半空。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深沉的冷静,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下。他对着顾淮安,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沙哑却无比郑重:
“谢谢顾教授!辛苦了!后续的监测和治疗,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顾淮安伸手扶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我会和这边的ICU主任做好交接。患者马上会送到复苏室观察,待生命体征完全平稳后转入ICU。你们稍后可以去复苏室门口等着,但暂时还不能探视。”
“明白。”慕景渊点头。
顾淮安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匆匆返回了手术室,显然还有后续的收尾工作需要处理。
顾淮安离开后,走廊里陷入了另一种复杂的寂静。喜悦并未完全绽放,就被更沉重的担忧所覆盖。但至少,最艰难的一关,闯过来了。人,还活着,而且手术的核心目标达成了。
陈书仪靠在丈夫怀里,又哭又笑,情绪几乎崩溃。方远凝扶着母亲,眼睛也红红的,但明显松了一口气。齐文兮低声安抚着婆婆,同时向慕景渊投去询问的目光。
慕景渊走到窗边,背对着众人,双手撑在冰冷的窗台上,微微低着头。没有人看到,在他转身的刹那,那一直紧绷到极致的下颌线,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到“修补成功”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倒流,而紧随其后的高风险警告,又让他的心脏沉入冰窖。
他需要这短暂的片刻,来消化这悲喜交加、希望与风险并存的结果,来重新武装自己,去面对接下来可能更加凶险的术后监护期。
几分钟后,他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没什么表情的平静,只是眼底的血丝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泄露了刚才经历的一切。他对方家人说:“顾教授的话大家都听到了。手术成功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关键。我们先去复苏室那边等着。”
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主导局势的力量,让慌乱的方家人找到了主心骨。
一行人默默地转移到了复苏室外的家属等待区。这里的气氛同样凝重,但比起手术室外那种纯粹的未知恐惧,多少有了一丝明确的指向——她在里面,还活着,正在从麻醉中苏醒。
等待依旧漫长。复苏室的门偶尔打开,有医护人员进出,但都不是为了他们。
慕景渊依旧站着,目光锁着复苏室的门。他的思绪已经从手术本身,切换到了术后管理。颅内压监测、脱水药物的使用时机和剂量、抗感染方案的优化、水电平衡的维持、营养支持的衔接……无数个细节在他脑海中快速排列组合,形成一个个应对方案。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复苏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位护士推着移动床走了出来。床上的人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剪短后显得有些毛茸茸的脑袋。她闭着眼睛,眉头微蹙,口鼻上还罩着氧气面罩,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是方婉凝。
“方婉凝家属!”护士喊道。
所有人立刻围了上去。陈书仪想扑过去,被方峻林和方远凝轻轻拉住。
慕景渊第一个走到床边,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监护仪上的数据——心率偏快但规整,血压在正常低值边缘,血氧饱和度良好。他看向护士。
护士语速很快:“患者麻醉已苏醒,有自主呼吸,生命体征暂时平稳,对呼唤有反应但很快又昏睡,这是正常的。现在需要立刻转入ICU进行严密监护。家属可以跟到ICU门口,但不能进入。主治医生稍后会出来跟你们沟通详细情况。”
“谢谢。”慕景渊低声道,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床上的人。
移动床再次被推动,朝着ICU的方向。慕景渊和方家人紧紧跟在旁边。慕景渊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方婉凝的脸。他看到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最终只是无力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眼神涣散而迷茫,很快又合上。
就在移动床即将被推进ICU大门时,方婉凝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仿佛在寻找什么。
慕景渊的心猛地一跳。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迅速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那只微凉而无力的手。
他的触碰似乎传递了一丝暖意和安定。方婉凝的手指在他掌心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然后,彻底放松下来。她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昏迷着,但那种无意识的紧绷感减弱了。
仅仅几秒钟的触碰,移动床便滑入了ICU,大门缓缓合拢,再次将他们隔绝在外。
慕景渊的手还保持着虚握的姿势,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他缓缓收回手,握成了拳,抵在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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