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疲倦。一种跟这个世界斗了太久之后的疲倦。
“别用我们的方式思考,林默。”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别学我。我们这些老家伙,思维已经被盖亚的框架给‘固化’了。我们是戴着镣铐跳舞,一辈子都在琢磨怎么在规则的缝隙里,抠出一点点自由。但你不一样……我研究过你,从你定义那份‘所有权证明’开始。你的做法……很奇怪,很……野蛮,充满了原始的、不讲道理的美感。”
不讲道理的美感?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忘掉‘修改’,忘掉‘定义’。别把自己当成一个程序员。”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缥缈,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不是在跟系统打交道。你是在跟‘存在’本身对话。你不是在下达命令,你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让世界不得不相信的故事。现在,再试试。告诉这杯咖啡,它应该是什么样的。”
讲述一个故事……
我看着那杯咖啡,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故事?一个关于咖啡的故事?
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下午,在“不语”书店,苏晓晓递给我一杯冰美式。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在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上折射出小小的彩虹。她的笑容,比那杯咖啡更能解暑。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是“冷”,而是一种“清凉”。不是温度的降低,而是一种……心境的转换。一种从燥热中被拯救出来的安宁。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悬在杯子上方。我没有去思考什么物理定律,什么热力学。我只是闭上眼睛,回想那个瞬间,然后用尽我所有的精神,对这个世界讲述了一个新的“事实”。
“【定义:这杯咖啡,它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纪念一段已经逝去的、冰冷的夏日回忆。】”
我说出口了。这句莫名其妙、充满文艺青年酸腐气息的话。
没有光,没有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
当我睁开眼时,那杯咖啡依旧在那里。但它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之前缭绕的热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小心翼翼地伸手触摸杯壁,一股刺骨的冰凉瞬间从指尖传来。
杯壁上,不知何时,已经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我端起来,喝了一口。那不再是咖啡,那是一口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冰水,带着一种仿佛从万年冰川里取出来的、彻骨的寒意。它流过我的喉咙,让我整个人都打了个冷战。
这……这是我做的?
我看向“教授”,准备迎接他的又一次“说教”。
但他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杯现在应该被称为“冰水”的东西,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混合着震惊、狂喜、以及一丝……恐惧的复杂神情。
他那只总是稳定有力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纪念……逝去……冰冷的……回忆……”他喃喃地重复着我的话,每个词都说得极其缓慢,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佳肴,“天哪……天哪……”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放光地看着我,那眼神炙热得像要把我融化:“你……你做了什么?你对它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我只是……想让它变冷。”
“不!你做的不是‘变冷’!”他激动地一拍吧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变冷’是结果,不是过程!我问的是你的‘代码’!你用的是什么逻辑?我感受不到任何对热力学规则的直接修改!能量没有凭空消失,它……它就像是……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一把夺过杯子,闭上眼睛,像是用尽全身的感知力在读取里面的信息。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眼神里的震撼无以复加。
“‘存在的意义’……你竟然是从‘概念’层面去重构它!你不是在修改‘物理属性’,你是在修改它的‘哲学定义’!你告诉世界,这杯东西的本质是‘冰冷的回忆’,所以它就必须呈现出‘冰冷’的物理形态来维持自身逻辑的自洽!你……你这根本不是代码注入,你这是……你这是在写诗!你是在给这个冰冷的、由0和1所构成的宇宙,添加它从未有过的、模糊而充满不确定性的‘人性’!”
我被他这一连串的咆哮给说蒙了。什么人性,什么哲学定义,我当时脑子里真的只闪过了苏晓晓的笑脸而已。
“这……有什么区别吗?”我小声问。
“区别?”“教授”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压抑了太久的狂喜和希望,“区别大了!林默,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盖亚,那个所谓的‘管理员’,它的本质是一个终极的、绝对理性的逻辑处理器。它能理解‘温度=10’,也能修复‘温度=1000’的异常。但它无法理解‘什么是冰冷的回忆’!这对它来说,是一个无法解析的、充满歧义的‘变量’!我们,我们这些老家伙,是在它的规则里找漏洞。而你,你是在创造新的规则!一种它无法理解、无法修复、甚至无法定义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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