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
雁门关外的军营本该是一片沉寂,但主帅吴庸的营帐内依旧灯火通明,酒气与脂粉气混合的怪异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就在吴庸又一次将身边的歌姬灌得娇喘连连之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盔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报——!大、大帅!紧急军情!”
那斥候神色惊惶,声音嘶哑,仿佛刚从鬼门关逃回来。
吴庸正欲发作,斥退这个打扰他雅兴的家伙,但听到“紧急军情”四字,他眼中的迷离瞬间被一丝贪婪的精光所取代。
“讲!”他推开怀中的美人,沉声喝道。
“回禀大帅!我……我们小队在向北巡查至羚羊谷一带时,遭遇一股约莫千人的蛮族游骑!他们正在肆意劫掠一个村庄,我……我们小队拼死才杀出重围,只……只回来了我一个!”斥候“悲痛欲绝”地哭喊着,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来。
“千人蛮族?!”吴庸霍地站起身,肥硕的身躯上,肌肉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大军出征半月,寸功未立,他正愁没有机会向皇帝展示自己的“神勇”。这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传我将令!全军集结,随本帅……”
“大帅,且慢!”
-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只见蓝慕云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袍子,头发散乱,一副被人从睡梦中强行叫醒的模样。
“蓝副帅?”吴庸皱起了眉头,不悦地看着他,“军情紧急,你来做什么?”
“哎呀,大帅,动静这么大,想睡也睡不着啊。”蓝慕云揉着眼睛,慢悠悠地走到地图前,瞥了一眼羚羊谷的位置,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
“大帅,您想啊,咱们十万大军在此,那蛮子又不是傻子,区区千人怎敢在我军眼皮子底下晃悠?这……怕不是个圈套吧?”他一脸“我虽然不懂打仗但我也觉得这事有诈”的表情。
“圈套?”吴庸冷笑一声,“本帅手握十万精兵,还怕他一个千人队的圈套?蓝副帅,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大帅息怒,息怒。”蓝慕云连忙摆手,做出畏惧的样子,“我的意思是,咱们得稳妥起见嘛。您看这样行不行,您率领主力大军从正面雷霆一击,这叫‘泰山压顶’!再派一支援兵,绕到那羚羊谷的后方,给他来个‘包抄合围’!如此一来,就算他有诈,也插翅难飞不是?万无一失,万无一失啊!”
这番话,正中吴庸下怀。
他既想独揽全功,又不想担任何风险。蓝慕云这个“万全之策”,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正面主力由他亲自率领,去收割那唾手可得的功劳;而那绕远路、可能吃力不讨好的“包抄”任务,自然要交给别人。
吴庸的目光在帐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沉默肃立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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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萧!”
“末将在!”林萧出列,抱拳应道。
“本帅命你,率你麾下五千旧部,即刻出发,绕行至羚羊谷西侧,截断敌军退路!”吴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此乃奇功一件,莫要让本帅失望!”
林萧心中一沉。
他看了一眼地图,那条所谓的“包抄”路线,崎岖难行,等他们赶到,正面的战斗恐怕早就结束了。这哪里是去立功,分明是把他和赵将军留下的最后一支精锐,当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随意支开。
但他身为军人,无法违抗军令。
“末将……遵命!”
……
一场精心编排的“大捷”,就此上演。
吴庸率领的五万主力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赴羚羊谷。然而,所谓的战斗,根本没有发生。
那支“蛮族游骑”(黑羊部落)一看到大乾军队的旗帜,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发出一阵阵怪叫,丢下抢来的少量牛羊和一些破烂兵器,四散奔逃。
吴庸的大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大获全胜”。士兵们甚至连刀刃都未曾见血,便缴获了成堆的“战利品”。
吴庸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辉煌”的战果,以及被俘的几十个形容枯槁的蛮族俘虏,兴奋得满脸涨红,几乎要仰天长啸。
“大捷!大捷啊!”他高举着马鞭,对着身边的将士们狂吼,“此战,斩敌数百,俘虏数十!立刻!八百里加急,向京师报捷!”
整个军营,都沉浸在一片虚假的狂欢之中。
……
而此刻,羚羊谷西侧。
-
林萧和他麾下的五千将士,却仿佛置身于阿鼻地狱。
当他们历经艰辛,赶到指定的伏击地点时,等待他们的,不是溃逃的敌军,而是一片死寂的屠杀现场。
山谷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上千具尸体。
但那不是士兵的尸体。
是老人,是妇女,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凝固着临死前最深的恐惧。致命的伤口大多在背后,显然是在逃亡中被单方面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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