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之怒,自九天而降。
当皇帝那句带着血腥味的“格杀勿论”传出紫禁城时,整座京师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固。
九门提督亲率三千禁军,铁甲洪流涌出宫门,马蹄踏在青石长街上,发出沉重而急促的轰鸣。兵分十数路,如鹰隼扑兔,直扑京城内所有悬挂着“奇珍阁”牌匾的商铺。那明晃晃的刀枪,和禁军们脸上不带丝毫感情的肃杀,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百姓,都感到了发自骨髓的寒意。
“出大事了!这是要抄家灭族啊!”
“奇珍阁?那不是国公府蓝家的产业吗?”
“我听说,是因为军需案!他们把烂棉花卖给前线的将士,陛下龙颜大怒!”
“造孽啊!那蓝家的小公爷,刚在北境立下大功,怎么家里就出了这种事!”
街头巷尾,议论声四起。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那个刚刚靠着军功洗刷掉“纨绔”之名的国公府,那个富可敌国的商业神话,彻底完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而通敌、掏空国库、坑害三军将士,无疑是龙身上最不可触碰的那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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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珍阁总号。
这座平日里金碧辉煌、人声鼎沸的销金窟,此刻已是门可罗雀。肃杀的铁甲洪流将整座楼阁围得水泄不通,昔日的繁华与眼前的兵戈,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九门提督周奎,一个素来以心狠手辣着称的武将,此刻更是满脸煞气。他一脚踹开那扇价值千金的紫檀木大门,厚重的门板轰然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奉旨查封奇珍阁!”周奎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在大堂内回响,“所有人等,原地跪下!胆敢妄动者,杀无赦!主犯秦湘何在?!”
他预想中的,是惊慌失措的尖叫,是四散奔逃的伙计,是负隅顽抗的护卫。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大堂之内,空无一人。只有中央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口大箱子。而在箱子前,一个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正端坐于一张木椅上,安然地品着一杯茶。
她便是秦湘。
听到周奎的吼声,她没有丝毫惊慌,只是缓缓放下茶杯,那动作优雅得仿佛是在参加一场诗会,而非面对一场抄家之祸。她站起身,对着门口的周奎,盈盈福了一礼。
“民女秦湘,恭候提督大人多时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那张本就清冷的脸上,此刻因不见血色而显得愈发苍白,反而生出一种病态的、令人心悸的美。
这干脆利落的配合,反倒让杀气腾腾的周奎愣在了原地。他戎马半生,抄过的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这不像是来抓人的,倒像是来赴约的。
“你……你就是秦湘?”周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正是民女。”秦湘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提督大人奉旨前来,想必是为了这些账目。奇珍阁上下所有账簿,皆在此处,一本不差。”
她指了指身后的十几口大箱子。
“民女自知罪孽深重,束手就擒,绝不敢有半分反抗。”
周奎彻底懵了。他准备好的一套威逼、恐吓、严刑逼供的手段,此刻竟完全派不上用场。对方的配合程度,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闷。
他挥了挥手,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军立刻上前,用镣铐锁住了秦湘的双手。冰冷的钢铁贴在皓白的手腕上,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周奎走到箱子前,随手打开一口,里面果然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账本。他拿起一本翻了翻,字迹娟秀,条目清晰,看不出任何问题。
“全部带走!封存!”他下令道,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一切,都太过顺利了。顺利得,就像是有人提前写好了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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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禁军的铁甲洪流席卷奇珍阁的同时,一场看不见的战争,正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悄然打响。
醉仙楼,京城最大的情报集散地。
今日的说书先生,并非往日那位口若悬河的老者,而是换成了一个面容悲苦、断了一条手臂的退役老兵。
他没有说那些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也没有讲那些神神怪怪的乡野传奇。他一上台,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北方的天空,磕了三个响头,声泪俱下。
“苍天啊!我那死在黑狼坡的兄弟们,你们死得冤啊!”
这一嗓子,瞬间吸引了满堂宾客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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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曾是北伐军中的一名伙夫,黑狼坡一战,我侥幸捡回一条命!”老兵颤抖着,拉高了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可我那五千个兄弟,就这么没了!你们以为,他们是战死的吗?不!他们是活活冻死的!是被自己人,害死的啊!”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老人家,话可不能乱说!我听说,是奸商用烂棉袄换了好棉袄……”一个富商模样的客人忍不住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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