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将开的消息,如同一滴滚油落入沸水,让整个大乾京城都彻底沸腾了起来。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无数怀揣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梦想的学子,从四面八方涌来,让这座天下第一雄城,平添了数不尽的书卷气,也带来了山雨欲来的紧张。
就在这股人潮之中,一辆来自江南的马车,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那马车不似寻常官宦人家的奢华,车身由上好的楠木打造,只在四角雕刻了清雅的竹节纹样,没有半点金银装饰。拉车的两匹骏马通体雪白,神骏异常。车帘是素雅的青色,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隐约透出车内一缕清冷的檀香。
低调,却处处透着不凡的底蕴。
守城的卫兵只是看了一眼车辕上悬挂的“柳”字木牌,便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地放行。
因为京城里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能让柳家动用这种规制马车的,只有那一位——被誉为“江南文宗,士林魁首”的第一才女,柳含烟。
车轮滚滚,驶过青石板路。
车厢内,柳含烟一身素白长裙,静静地靠在软垫上。她容貌清丽绝伦,气质更是如空谷幽兰,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
她的手中,正捏着一张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的纸笺。
上面抄录的,正是那首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并将她从千里之外的姑苏“请”到此地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她又一次在心中默念着这首词,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秋水明眸中,交织着三分震撼,七分不服。
自她成名以来,从未有一首同辈之作,能让她产生如此强烈的挫败感。那词中的金戈铁马与英雄暮气,已经完全超出了“才华”的范畴,达到了一种俯瞰众生的“境界”。
而这首词的作者,蓝慕云,竟是个以斗鸡走狗、眠花宿柳闻名的纨绔武夫?
这简直是……对天下所有读书人的羞辱!
她不信。
她此来京城,不为功名,不为利禄,只为一个目的——她要亲手揭开这个谎言,将那个窃取他人之作、沽名钓誉的武夫,打回原形!
-
柳含烟入京之后,没有像其他名士一样去拜会朝中大员,也没有入住任何显贵府邸。她只在一家清净的客栈落脚,第二日,便独自一人,来到了京城文人雅士最爱聚集的清谈之所——文渊阁。
她要在这里,探一探那位靖北侯的虚实。
文渊阁内,早已高朋满座。在座的皆是些名士才子,他们谈论的中心,自然离不开那位风头正劲的靖北侯。
柳含烟择了个角落坐下,静静倾听,听到的评价却是截然不同,两极分化。
“要我说,那蓝慕云就是走了狗屎运!北境一战,功劳还不知是怎么来的,现在竟也学人吟诗作赋,简直是沐猴而冠!”一个面容倨傲的年轻书生,不屑地撇着嘴。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说的是!那首《破阵子》,定是哪个穷酸文人卖给他的!一个整日流连花丛的草包,能写出‘可怜白发生’?他懂什么是白发生吗?”
然而,另一桌一位年长的名士却抚须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敬畏。
“此言差矣。那首词,气象万千,浑然天成。老夫浸淫诗词五十载,可以断言,此等手笔,绝非普通文人所能为。说是当世大宗师之作,亦不为过!我等……远不及也。”
这种矛盾的评价,让柳含烟心中那股不服之火,烧得更旺了。
她最看不起的,便是这些空谈阔论、却无真凭实据的酸腐文人。
就在此时,一名对她心存仰慕的才子上前搭话,恭维道:“含烟姑娘,您是江南文宗,以您之见,那蓝慕云比之您,如何?”
此言一出,整个文渊阁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柳含烟。
柳含烟缓缓放下茶杯,清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她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傲气。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看着那群或鄙夷、或好奇的脸,一字一顿地宣告:
“三日后,我将在醉仙楼设下文会,亲身领教靖北侯的惊世文才。”
她的下巴微微扬起,眼中是锋锐的挑战之光。
“是龙是虫,一试便知!”
-
靖北侯府。
书房内,熏香袅袅。
蓝慕云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听着苏媚儿的汇报。
“……那柳含烟在文渊阁当众下了战书,三日后,醉仙楼,要与您比试文才。”苏媚儿站在一旁,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主上,这事儿现在已经在京城传疯了,奴家已经让楼里的姑娘们到处去说,把火烧得旺旺的。人人都说,这是江南文宗对阵当朝武勋,千年难遇的文武之争呢!”
蓝慕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地敲击着,仿佛在计算着什么节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