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凝香殿。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宫娥们如同穿花蝴蝶般,端着珍馐佳肴在席间穿梭。殿内灯火通明,琉璃盏中琥珀色的御酒,映照着每一位朝臣精心修饰的笑脸。
这是一场为叶冰裳,为神捕司举办的庆功宴。
作为当之无愧的主角,叶冰裳的位置仅次于陪坐的几位皇子,与几位一品大员同列。她身着皇帝特赐的绯色飞鱼官服,衬得她原本就英气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权势带来的威严。
“叶统领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日后还望多多提携!”一位刚刚填补了五皇子党羽空缺的侍郎,满脸谄媚。
“有叶统领在,是我大乾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赞誉之声如同潮水,叶冰裳端坐着,脸上维持着礼节性的淡然,举杯,回礼,饮下,动作优雅而疏离。没人知道,这些灌入喉中的御酒佳酿,在她感觉来,却比最劣质的烧刀子还要辛辣,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这泼天的功劳,这至高的荣耀,不过是她那个“废物”夫君,随手丢给她的一根骨头。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她注意到,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片歌舞升平之中。兵部尚书,那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将军,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闷酒,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军人特有的、对“新贵”的审视与不屑。
而四皇子,那个在五皇子倒台后最大的受益者,则端着酒杯,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叶统领,”他停在叶冰裳面前,笑容温和,眼中却带着精明的算计,“孤,敬你一杯。此次你为我大乾除去一害,功在社稷。”
“殿下谬赞。”叶冰裳起身回礼。
“算不上谬赞。”四皇子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殿内那些弹冠相庆的官员,意有所指,“五弟倒了,看似是拔除了一棵大树,但地下的根须盘根错节,还连着更深的东西。朝堂这潭水,想要彻底清澈,还需要叶统领这样真正的利刃才行。”
这是在拉拢,也是在试探。
叶冰裳心中一片雪亮,面上却不动声色:“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四皇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哈哈一笑,饮尽杯中酒,转身离去。
叶冰裳坐下,心中那股讽刺感愈发浓烈。他们都以为她是一把出鞘的利刃,却不知,她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刀。
蓝慕云就坐在她身旁不远处。他似乎完全不适应这种场合,坐立不安,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乱转,一会儿盯着跳舞的宫娥,一会儿又偷偷地去拿桌上的点心,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当有官员过来敬酒时,他总是第一时间缩到叶冰裳身后,摆着手,一脸憨笑:“我……我不会喝酒,我娘子海量,你们敬她,敬她就好。”
那副“我媳妇超牛,我跟着蹭饭”的自豪又怂包的模样,引得周围的官员们善意地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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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冰裳冷眼看着他的表演,心中一片冰寒。
就在一波敬酒的官员散去,席间乐声稍歇的间隙,蓝慕云端着酒杯,挪到了她身边。
他将酒杯举到她面前,桃花眼微微弯起,映着烛光,显得温柔又多情:“娘子辛苦了,为夫敬你一杯。回家以后,为夫一定好好给你捏捏肩,捶捶腿。”
叶冰裳缓缓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她的目光,不再是往日的鄙夷或无奈,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审视。像是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想要剖开他那张完美的笑脸面具,看清底下到底藏着怎样一个怪物。
蓝慕云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带着几分被看得不好意思的羞赧,但他眼底深处,那抹一闪即逝的玩味和赞许,却没有逃过叶冰裳的眼睛。
他在欣赏她的愤怒,欣赏她的无力,欣赏她明明看穿一切却又不得不配合他演出的样子。
叶冰裳忽然觉得,喉咙里的那股火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冷静。
她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响起。
“侯爷。”
她开口了,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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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杯酒,也该敬你。”
蓝慕云眉梢一挑,故作惊讶:“敬我?我一个什么都没做的废物,哪担得起娘子的敬酒?”
“担得起。”
叶冰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
她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若非侯爷……在家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妾身又怎能如此‘轻易’地,侦破此等惊天大案?”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轻易。
侦破。
每一个词,她都咬得极重,像是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对方。
这是摊牌。
是她撕破所有伪装,发出的第一声质问和宣战。
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了。
蓝慕云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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