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神捕司。
月光惨白,照得地面像铺了一层霜,却洗不净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白日里那场惊天大案的余波,依旧在京城的权力中枢里震荡,但这里,却已恢复了惯常的森严。
一间位于地下的绝密审讯室里,没有刑具,只有一张长桌,几把椅子。墙壁由掺了铁砂的特殊夯土制成,隔绝内外一切声息。
叶冰裳就坐在主位。
她已经换下了一身劲装,穿上了一件素白色的、没有任何花纹的长裙。那头总是高高束起的长发,也披散了下来,如一匹乌黑的丝绸,垂落在她的肩头。这副装扮,让她褪去了神捕司统领的凌厉,多了一丝属于女子的柔和。但她那双眼眸,却比穿着制服时,还要冰冷,还要锐利。
那是一种,将所有情感都燃烧殆尽后,只剩下绝对理智与决绝的寒意。
长桌两侧,坐着三个人。
年过五旬,跟了叶家两代人的老捕头,张叔。他看着叶冰裳长大,是她最信任的长辈。
二十出头,沉默寡言,但追踪潜伏之术冠绝神捕司的年轻人,阿七。他是叶冰裳一手从死牢里提拔出来的奇才。
最后是神捕司的文书总管,林白。他掌管着大乾十数年来的所有案宗卷牍,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
他们,是叶冰裳在这个世上,最心腹的班底。
“统领,您深夜召集我等,可是……陈国舅的案子,还有什么后续?”老成的张叔率先开口,他能感觉到,今晚的气氛非同寻常。
叶冰裳没有回答,只是将三杯早已沏好的茶,分别推到他们面前。茶水清澈,映着烛火,微微摇晃。
“陈云鹤的案子,结了。”叶冰裳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人证物证俱全,通敌叛国,罪无可赦。三日后,午门问斩。陛下,已经下旨了。”
“那……不是大快人心吗?”阿七不解地问。
“大快人心?”叶冰裳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张巨大的京城舆图旁。
“你们办案多年,难道就没觉得奇怪吗?”她伸出手指,指节分明,轻轻点在舆图上,“一家濒临倒闭的皮货行,突然起死回生。一处早已废弃的货仓,藏着足以武装一支军队的军械。一叠天衣无缝的通信密信,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一切,都太完美了。”
她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洞察力。
“完美得,就像是有人提前写好了剧本,设定好了场景,然后,牵着我们的鼻子,一步一步,走到了他想让我们看到的‘真相’面前。”
张叔和林白脸色一变,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瞬间明白了叶冰裳话中的深意。
“统领,您的意思是……陈国舅,也是被陷害的?”林白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也不是。”叶冰裳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陈云鹤或许不是无辜的,但他绝不是那个能布下如此惊天大局的主谋。他,和之前的五皇子一样,都只是……棋子。”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林白:“林白,我让你查的东西呢?”
林白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了上去:“统领,这是您吩咐的,近半年来京城所有倒闭又重开的二十七家商铺的资金流向。表面上看,它们被不同的东家收购,账目各自独立,毫无关联。但属下顺藤摸瓜,发现这些收购资金,最终都通过十几家不同的钱庄,汇入了一个共同的源头——城西一家名为‘通源’的小钱庄。而这家钱庄的幕后东家,查不到。”
叶冰裳接过册子,翻开看了几页,然后从中抽出一张纸,正是查获军械的那家皮货行的账目。
“陈国舅案中的皮货行,就是这二十七家之一。它的资金,也流向了‘通源’钱庄。”
她抬起头,眼神冰冷:“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用钱,编织一张覆盖全京城的大网。他能让皇子倒台,能让国舅伏法。他甚至……能将我神捕司,都当成他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这番话,让在场的三人,无不感到一阵从脊骨升起的寒意。
“律法,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已经成了一个笑话。”叶冰裳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自嘲和浴火重生后的决绝,“当律法无法带来正义,当证据可以被随意制造,那我们,就必须成为凌驾于律法之上的……另一把刀。”
她回到桌前,拿起一支全新的狼毫笔,饱蘸浓墨,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两个字:监察。
“从今日起,你们三人,脱离神捕司现有的一切编制。我们将成立一个全新的、绝对保密的部门,我称之为……监察司。它不隶属于朝廷三法司,不受任何官僚体系的节制。它只听命于我,也只对我一人负责。”
“它的职责,不是查案,而是查人。查那些,游离于律法之外,用权势和阴谋,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
“此事,天知地知,你我四人知。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她抬起眼,那冰冷的目光让三位心腹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我们四个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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