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司的马车,以一种与周围悠闲氛围格格不入的肃杀气势,驶抵清波湖畔。
围观的人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推开,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当一袭玄色劲装、身披神捕司统领大氅的叶冰裳从车上走下时,现场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瞬间低了好几个分贝。
如果说,刚才的靖北侯爷蓝慕云和江南才女柳含烟,是英雄救美的佳话主角。
那么此刻,这位突然驾到的正妻,京城第一女名捕,就像是一块从极北之地空运而来的万年玄冰,所到之处,连空气都为之冻结。
人们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敬畏,有好奇,更有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正妻当场抓包夫君与红颜知己的“恩爱”场面,这可比刺杀本身,刺激多了。
叶冰裳对周围的目光恍若未见。
她径直走向那艘染血的小舟,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如山。
然后,她便看到了那副,早已在情报中预演过无数遍,却依旧让她心脏微微一缩的画面。
小舟之上,蓝慕云虚弱地斜靠在船舷,脸色苍白如纸,那身月白色的长衫上,左臂处的血迹已经浸透了大半,触目惊心。
而江南第一才女柳含烟,正半跪在他的身侧,一双美目红肿如桃,手中拿着一条撕下的、沾满血污的裙角,正小心翼翼地、满脸心疼地为他按压着伤口。
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她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仿佛怀中之人,是她此生唯一的珍宝。
而蓝慕云,则用他没有受伤的右手,宠溺地、安抚地,轻抚着柳含烟的秀发。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醉意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虚弱的温柔,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郎情妾意,英雄美人,生死相依。
多么感人至深的一幅画。
若非画中那个男人是蓝慕云,若非她叶冰裳是他的妻子,恐怕连她都会为之动容。
阿七跟在叶冰裳身后,看到这一幕,都不禁别开了视线,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能感觉到,统领大人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几乎快要将这整个清波湖都给冻上了。
“神捕司办案。”
叶冰裳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身后的两名捕快立刻上前,将小舟牢牢固定在岸边。
柳含烟听到这冰冷的声音,浑身一颤,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当她看到叶冰裳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心虚,下意识地想要松开扶着蓝慕云的手。
然而,蓝慕云却反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对着柳含烟,虚弱地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别怕,有我”的安抚眼神。
然后,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船头的、他名义上的妻子。
“咳咳……”
他先是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仿佛牵动了伤口,眉头痛苦地蹙起。
“劳烦……娘子亲自跑一趟了。”
他叫她“娘子”,声音沙哑,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充满了病态的脆弱感。
叶冰裳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着柳含烟的那只手上,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她取出一个公事公办的卷宗本,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
“靖北侯,”她甚至懒得用“夫君”这个称呼,“作为此案的受害人,请你,详细描述一下事发的经过。”
“侯爷”两个字,像是一堵无形的墙,瞬间将两人之间那层脆弱的夫妻关系,隔绝得干干净净。
蓝慕云的眼中,闪过一抹一闪即逝的、病态的兴奋。
他知道,这场戏,已经进入了最高潮的部分。
“咳……当时,我与柳姑娘正在舟上……咳咳……谈论诗词,忽然……”
他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每说一句,都要停下来喘息片刻,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一样。
一旁的柳含烟,早已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再也忍不住,含着泪,抢着开口道:“叶统领!还是让民女来说吧!侯爷他……他伤得太重了!”
叶冰裳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锁定在蓝慕云的脸上。
蓝慕云对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在京城第一名捕的注视下,江南第一才女,用一种充满了崇拜、爱慕与后怕的语气,将那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声情并茂地复述了一遍。
“……当时那刺客的刀,离民女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民女已经吓傻了,是侯爷!是侯爷想都没想,就把民女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若不是侯爷,民女……民女今日恐怕已经……”
说到动情处,柳含烟已是泣不成声,看向蓝慕云的眼神,是足以将钢铁都融化的炙热与感激。
周围的百姓听着,无不动容。
“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是啊,这才是真英雄!”
“可怜侯爷,娶了这么个冷冰冰的婆娘,也难怪要在外面找红颜知己了……”
这些窃窃私语,清晰地传入了叶冰裳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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