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皇城广场,审判再开。
与第一次开庭时同仇敌忾的气氛截然不同,此刻的广场上,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分裂的喧嚣。人群自发地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几个阵营,彼此怒目而视,激烈地争辩着,仿佛他们才是这场审判的主角。
蓝慕云精心编织的“故事”,已经在柳含烟那支生花妙笔的推动下,如瘟疫般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摄政王那“为天下苍生,不惜自污”的悲情英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
主审席上,叶冰裳一袭墨色獬豸官服,面沉如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那些无形的、充满了偏见与预设的目光。她知道,今天的这场审判,她要对抗的,早已不仅仅是蓝慕云一个人,而是他身后那股足以扭曲人心的庞大舆论洪流。
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如磐石。
舆论是风,而法,是山。
风再大,也休想吹倒山峦。
“啪!”
惊堂木响,全场复归寂静。
“继续开庭!”
叶冰裳没有理会对面被告席上,那个依旧挂着慵懒笑意的蓝慕云。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清冷而有力,试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法理的轨道上来。
“前日休庭,乃因摄政王对其罪行之动机,提出辩护。然,动机之高尚,并不能抵消行为之罪愆。律法之前,人人平等。为国除害,自有国法裁断,动用私刑,滥杀无辜,已然触犯大乾律例根本!”
“本官今日,便要重申一点——”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冷静而又不失礼数的声音,从蓝慕云的身侧响起,精准地打断了她。
“启禀叶大人,在您对动机进行定性之前,草民这里,有一份关于‘事实’的补充证物,恳请大人先行过目。”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青色儒衫,面容清瘦,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从被告席后方站起。他手中捧着一卷厚厚的卷宗,不卑不亢地对着叶冰裳躬身行礼。
此人,正是秦湘动用千金,从南方请来的第一讼师——谢辩。一个能将黑说成白,死人说活的法家“大儒”。
叶冰裳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她知道,真正的攻击要来了。
“呈上来。”
卷宗被呈上,叶冰裳翻开,只看了几眼,她那握着卷宗的手,指节便已微微泛白。
那不是什么辩护词,而是一份做得天衣无缝的、关于灭门案死者,那个充当了污点证人的“老实”父亲的背景调查报告。
谢辩的声音,适时地在堂下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禀大人,经草民连日查访,发现此案中的死者张武,其父辈曾与前户部尚书周大人的远亲,有过一桩关于田产的纠纷。张武之父,因此含冤入狱,最终病死狱中。”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也就是说,死者张武与周尚书之间,存在着不共戴天的私仇!卷宗之内,有当年街坊的证词,有田产纠纷的官府存根,证据确凿!”
轰!
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如果说蓝慕云的辩护是“为民除害”,那这份证据,则直接将此案从一桩单纯的“栽赃灭口案”,变成了一场复杂的“公报私仇”的罗生门!
“这……这张武,居然也跟那贪官有仇?”
“这么说来,他去作证,也不完全是被摄政王利用啊,他自己也想报仇?”
蓝慕云依旧坐着,脸上挂着那副“与我无关”的微笑。他知道,苏媚儿的情报网,能在三天之内,为任何人伪造出一份足以以假乱真的、长达二十年的“人生履历”。这份“私仇”,便是她最新的杰作。
叶冰裳合上卷宗,她甚至不需要去验证,就能百分之百确定,这份报告是假的。但她同样清楚,它的“证据链”做得太过完美,完美到让她根本无从驳斥。
“肃静!”她强压下心头的翻涌,冷声道,“即便死者与周尚书有私仇,也无法改变摄政王利用平民、事后灭口的事实!”
“大人此言差矣。”谢辩躬身,言辞却咄咄逼人,“事实,究竟是‘利用灭口’,还是……‘顺水推舟’,抑或是‘黑吃黑’,恐怕,还需要再问问另一位当事人。”
他的目光,缓缓投向了那个被女捕快牵着、站在证人席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看到那个眼神,叶冰裳的心猛地一沉。
“传证人,念儿。”
小女孩被带到堂前。
谢辩的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温和慈祥的表情。他蹲下身,用最柔和的声音,对那个满眼惊恐的孩子说道:“孩子,别怕,叔叔不问你别的,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家的时候,你的爹爹,有没有提起过一个姓‘周’的大官?”
小女孩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他提起的时候,是不是……很生气?还会拍桌子,说一些‘老天不长眼’、‘早晚要遭报应’之类的话?”谢辩的声音充满了诱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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