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裳被蓝慕云最后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那句“你的第一课,到此结束”,像一个无情的烙印,狠狠地烫在她的神魂之上,充满了讥讽与嘲弄。
她看着眼前这座混乱、肮脏、充满了暴戾气息的罪恶之城,第一次,对自己的“道”,产生了动摇。
在京城,她掌神捕令,缉拿元凶,维持法理,一切都有规矩可循。
可在这里,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还愣着干什么?”蓝慕云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唤醒,“你以为,进了城,就安全了?”
他示意叶冰裳跟上,自己则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融入了喧嚣的人流。
十几道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神识,如同跗骨之蛆,始终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他们。那块中品灵石,像一滴血,滴入了满是饿鲨的池塘。
叶冰裳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她能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窥探,但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充满了危险气息的丛林里,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所有的追踪与反追踪技巧,在这肆无忌惮的神识扫视面前,都成了笑话。
“别慌,跟着我的步子走。”蓝慕云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带着她,没有走向那些看起来高大、坚固的洞府,反而一头扎进了城市最边缘、最破败的下九流区域。
最终,他在一间看起来摇摇欲坠、牌匾上用鲜血写着“龙蛇客栈”四个歪扭大字的客栈前,停下了脚步。
“就这里?”叶冰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间客栈,简直就是一个藏污纳垢的贼窝。
“住那些看起来安全的地方,”蓝慕云淡淡地解释道,“就像在黑暗中点起一根蜡烛,只会告诉所有人,‘我很有钱,快来抢我’。水浑了,才好摸鱼。也只有在这里,我们这两条小鱼,才不会显得那么扎眼。”
叶冰裳沉默了。她发现,自己每一步的思维,都在他的算计之外,又在他的预料之中。
两人走进客栈,一股混杂着劣质酒气、汗臭和血腥味的浑浊空气,几乎让她当场呕吐出来。
一个肩上搭着条油腻抹布、脸上带着谄媚笑容的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
“一间上房,另外,打一盆热水,送两套干净的衣服上来。”蓝慕云熟稔地说道,同时屈指一弹,两块下品灵石,精准地落入了店小二的手中。
“好嘞!两位楼上请!”
两人被引到一张靠近角落、还算干净的桌子旁坐下。
“为什么……要一间?”叶冰裳压低了声音,耳根有些发烫。
“因为我们只付得起一间的钱。”蓝慕云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他摊开手,掌心只剩下孤零零的八块下品灵石。“这间上房,一天三块。我们,最多只能在这里待两天。”
看着那几块可怜的灵石,叶冰裳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这位京城神捕,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一阵粗暴的喧哗,在客栈门口响起。
一个满脸络腮胡、炼气七层的壮汉,一脚踹开一个瘦小的身影,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妈的,什么破玩意儿也敢拿来糊弄老子!滚!”
被踹倒在地的,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他衣衫褴褛,脸上满是污泥,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怀里死死地抱着一株蔫了吧唧的草药。
他挣扎着爬起来,冲到络腮胡面前,带着哭腔哀求道:“大爷,求求您,我妹妹病得很重,就差这三块灵石买药了!这株‘铁线草’是我冒死从黑风崖采回来的,您……您就行行好吧!”
“滚开!”络腮胡不耐烦地一挥手,将少年再次推倒在地,“就这破草,狗都不要!还想卖三块灵石?做你的春秋大梦!”
少年摔在地上,怀里的草药滚落出来。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忙扑过去将草药捡起,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客栈里,所有人都像看戏一样看着这一幕,脸上挂着麻木或戏谑的笑容。
叶冰裳的身体,瞬间紧绷。
那少年的哭声,像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想起了在京城时,那些走投无路、前来报官的无辜百姓。
她的手,本能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她。
是蓝慕云。
他看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那眼神里没有命令,只有一句无声的警告:别多管闲事。
叶冰裳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看着周围那些冷漠的面孔,看着那个在地上绝望哭泣的少年,她心中的那根名为“法理”的弦,终于,被拨动了。
她可以容忍自己受辱,可以容忍蓝慕云的算计。
但她无法容忍,在一个孩子走投无路时,所有人都选择袖手旁观!
她深吸一口气,拨开了蓝慕云的手。
在蓝慕云那骤然变冷的目光中,她站了起来,走到了那少年面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了三块下品灵石,放在了少年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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