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林家村村口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槐树下。车轮卷起的尘土在夕阳的金辉中缓缓飘散,像是为归人铺就的一条朦胧地毯。林知微提着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动作利落地跳下车斗。半个月的离别,眼前的村庄依旧是被黄土墙和灰瓦房勾勒出的熟悉轮廓,但空气中似乎涌动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期待——或许,这只是她自身心境变化的投射。
“建国叔,麻烦您了!”她转身,朝驾驶座上被晒得黝黑的林建国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嗐,跟叔还客气啥!”林建国大手一挥,嗓门洪亮,“快家去吧!知远那小子,这几天天天在村口望,脖子都快抻长了!咱们村的‘小医生’学成归来,可是大喜事!”他话语里的自豪感毫不掩饰,显然林知微在公社培训的表现已经传回了村里。
林知微心中一暖,再次道谢,看着拖拉机突突地转向队部方向,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燃烧秸秆的烟火气、泥土的芬芳以及牲畜棚传来的淡淡气味,这是独属于林家村的味道,是她此刻安心的来源。
她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那座位于村子边缘的破旧小院。夕阳将她的影子在土路上拉得细长,仿佛也为她注入了新的力量。离家尚有十几步远,院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又像归巢的乳燕,带着一阵风直扑进她怀里,撞得她微微后退半步。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林知远用力抱着她,脸埋在她略显单薄的衣襟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但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林知微感觉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她放下书包,蹲下身,仔细端详着弟弟。半个月不见,脸上似乎多了点肉,眼神也亮了些,看来王桂花婶子把他照顾得很好。她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溢出的泪花,柔声道:“嗯,姐回来了。让姐看看,我们知远是不是长高了?”
“长了!桂花婶子都说我长个了!”林知远立刻挺起小胸脯,迫不及待地展示,随即注意力又被地上的书包吸引,“姐,公社大不大?楼房高不高?培训都学啥了?好玩吗?”问题像连珠炮似的涌出来。
这时,王桂花也闻声从院里走了出来,腰间系着粗布围裙,手里还拿着正在择的野菜,脸上洋溢着淳朴而温暖的笑容:“哎呦喂,可算是把我们的大医生给盼回来了!瞧瞧,这去了趟公社,人精神了,眼神也更亮堂了!快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进屋!饭在锅里热着呢,就等你了!”
小小的土坯院落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安宁。虽然依旧家徒四壁,但打扫得干干净净,灶房里飘出的食物香气驱散了冬夜的寒意,充盈着名为“家”的踏实感。桌上摆着一碟淋了香油的咸菜丝,锅里温着几个掺了豆面的黄馍馍和一小盆能照见人影却米香浓郁的稀粥。这一切,简单却珍贵,是她此刻愿意倾尽全力去守护的整个世界。
吃过这顿格外香甜的晚饭,林知微在弟弟叽叽喳喳的讲述和王桂花关切的询问中,慢慢将行李归置好。她首先将那张盖着公社卫生院鲜红大印的结业证书,用一块干净的软布仔细包好,珍而重之地放进家里唯一的、带锁的小木箱最底层。这薄薄的一张纸,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的重要凭证。接着,她将周医生私下赠予的那本厚厚的、页边写满密密麻麻批注的《实用内科学》笔记,放在了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最后,她才拿出那个张海涛塞给她的牛皮纸包,打开一看,是几块在这个年代堪称奢侈品的桃酥。她拿出一块递给眼巴巴望着、偷偷咽口水的弟弟,剩下的仔细重新包好,留着以后慢慢改善伙食,或者应急。
夜色如墨,渐渐浸染了村庄。喧嚣退去,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风吹过干枯树枝的呜咽。林知远因为兴奋了一天,早已撑不住,裹着被子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林知微则就着如豆的油灯(对外自然是点着油灯,实则她的意识已沉入那片玄妙的【文明传承图鉴】空间),再次翻阅周医生的笔记,并结合图鉴中更浩瀚的知识,梳理、完善着回去后开展工作的详细计划。她打算先从建立简单的村民健康情况记录入手,利用给人看诊的机会,悄悄记录下每个人的基础健康状况;然后再逐步开展一些预防性的宣传工作,比如饮食卫生、常见传染病预防等,将“治未病”的理念慢慢渗透出去。
然而,命运的齿轮往往不会按照预设的轨道平稳运行。
夜已深,寒意更重。林知微刚刚吹熄油灯(退出图鉴空间),躺进冰冷的被窝,身体还未完全暖热,一阵急促、慌乱、几乎要将那扇薄木板门拍碎的敲门声,便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夜里!
“砰!砰!砰!林医生!林知微医生!开门啊!救命啊!快救救我家铁蛋!!”
门外是一个女人嘶哑凄厉、带着浓重哭腔的呼喊,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与恐惧,穿透门板,直刺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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