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像是用刀子在黑暗里硬生生划出来的，没有声音，却比任何尖叫都刺耳。细密的牙齿和蠕动的阴影在它脸上构成一个不断变幻的、亵渎的图案。林九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一瞬，不是因为恐惧，是一种更深的、源自本能的警兆——这东西，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几乎在怪物转头的同时，小队已经做出了反应。没有惊呼，没有慌乱。山猫和秃鹫如同绷紧的弓弦般无声伏低，消音武器的枪口瞬间锁定目标。铁砧侧移半步，将马修和苏洛雪更严实地挡在身后。夜莺的身影则如同融化般消失在侧后方的阴影里，不知去向。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撞击声。
林九抬起手，不是制止，是一个“极度危险，暂勿行动”的战术手势。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怪物，体内的力量疯狂运转，试图解析对方那层灰白光晕的本质。不是纯粹的“影蚀”，更精炼，更……有序？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理性的恶意。
那怪物“看”着他们，咧开的嘴缓缓合拢，脸上的阴影重新平整，恢复成一片光滑的黑暗。它没有攻击，甚至没有任何准备攻击的姿态。它就那么“站”着，歪了歪头，仿佛在……观察？评估？
时间像是被拉长的糖丝，粘稠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让人窒息。隧道口灌进来的阴风带着腐烂的气息，拂过每个人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战栗。
突然，那怪物动了。
不是扑击，而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只枯瘦的、仿佛只有骨骼包裹着阴影的手，指向他们……不，是指向他们身后的某个方向，更深的废墟之中。
它的手指细长得不正常，指尖萦绕着一缕缕几乎看不见的灰白雾气。
然后，它保持着那个指向的姿势，整个身体开始如同水中倒影般波动、淡化，短短两三秒内，就彻底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令人作呕的甜腥和冰冷的理性恶意，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压力骤消，但没有人敢放松。
“那……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山猫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依旧保持着瞄准姿势，枪口对着怪物消失的空处。
“不是影魅，至少不是我们见过的任何一种。”秃鹫低声回应，他慢慢移动，试图寻找任何残留的痕迹，一无所获。
马修的脸色比鬼还白，他手里的探测器屏幕疯狂跳动着无法解读的乱码，直到怪物消失才渐渐平息。“能量特征……无法归类。短暂出现时，周围空间的能量读数出现了局部……逆流？像是它在从环境中‘抽取’某种东西，而不是散发。”
苏洛雪看向林九，眼神锐利：“它什么意思？指路？警告？还是……”
林九缓缓放下手，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作战服。他顺着怪物刚才指的方向“看”去，感知力延伸到极限。在那个方向上，能量的流动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不是更危险，而是……更“混乱”？各种性质的能量如同被打翻的颜料桶般混杂在一起，互相冲突、湮灭、又再生，形成一片极度不稳定的“能量湍流区”。常规路线确实需要避开那里，但那片湍流深处，他之前感应到的那一丝微弱的清凉气息，似乎……稍微清晰了一丁点？
“不清楚。”林九最终摇头，声音沙哑，“但它指的方向，能量环境非常不稳定，像是个……天然的陷阱，或者能量风暴区。我们的既定路线需要绕开。”
“绕开要多走至少四十分钟，而且会靠近地图上标记的那个‘墟隙’疑似点。”马修快速计算着，眉头紧锁。
是相信一个诡异怪物莫名其妙的“指向”，冒险进入未知的能量湍流区，寻找那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圣所”线索？还是按照相对“安全”的原计划，绕过湍流，但更靠近危险的“墟隙”？
苏洛雪的目光在队员们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林九身上。“你的‘感觉’呢？那边，”她指向怪物指示的方向，“除了不稳定，还有什么？”
林九沉默了两秒，决定透露一部分：“有……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很弱，不确定。但和基地里那个‘阵眼’的气息……有一丁点相似。”他没说“清凉”，也没提“圣所”，但这已经足够让苏洛雪和马修眼神一变。
阵眼？那个可能拯救基地的上古守护？
“走那边。”苏洛雪几乎没怎么犹豫，做出了决断。她的眼神里有破釜沉舟的意味，“原计划路线太依赖地图，而地图已经不可信了。与其在已知的危险和未知的危险里选，不如赌一把可能的机会。”她看向四名侦察兵，“有意见吗？”
山猫和秃鹫对视一眼，摇了摇头。铁砧沉默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夜莺的声音从不知哪个角落的阴影里淡淡传来：“你是队长，你决定。”
队伍再次无声地移动起来，这一次，方向调整，朝着那片能量湍流区，也朝着怪物指示的未知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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