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箐的采药点藏在山谷最深处,一个连地图上都不会标出来的鬼地方。
我们天没亮就出发,林九带路。他腿伤没好利索,走起来一瘸一拐的,但速度不慢——这人对这片山熟得像是长在山里的树,哪儿有陡坡哪儿能借力,闭着眼都能摸对。
越往里走,雾气越重。不是正常晨雾,是那种灰白色的、黏糊糊的雾,挂在树梢上,缠在人身上,甩都甩不掉。能见度不到二十米,我们得挨得很近才不至于走散。
“这雾不对劲。”苏洛雪低声说。她手里捏着枚铜钱,时不时举起来看——铜钱表面凝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不滴落,就附着在上面。
林九没回头,声音从前面雾里飘过来:“从半个月前开始就这样。每天这时候起雾,太阳出来也不散,要到正午才慢慢褪。”
雷烈在我旁边嘀咕:“妈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雾怎么跟活的似的……”
他说得没错。那雾真像是在动,不是被风吹的那种动,是……有意识地流动,绕开某些树,又在某些地方聚拢成团。我盯着最近的一团雾看,恍惚觉得那形状有点像个人,弓着背,侧着头。
我摇摇头,肯定是眼花了。
走了大概一小时,林九突然停下。前面是个断崖,不高,五六米的样子,但崖壁上长满了滑溜溜的青苔。他指了指崖下一片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的区域:“就在下面。得爬下去。”
我们一个接一个往下蹭。青苔湿滑,我差点摔了,幸好抓住一根老藤。雷烈更惨,一屁股坐在地上,骂骂咧咧地爬起来。
林九已经拨开了藤蔓。
后面是个山洞入口,比我们住的那个小得多,得猫着腰才能进。洞口摆着几块石头,摆成个很奇怪的形状——三块立着的,两块横着的,像个简易的阵法。
“这是阿箐设的。”林九说,“她说能防‘脏东西’。”
我们钻进去。洞里很小,也就十平米左右,但收拾得很干净。最里面铺着干草,上面盖了层粗布;靠墙摆着几个陶罐,都用木塞封着口;洞壁上挂着几串晒干的草药,空气里一股混合的苦味和清香。
但阿箐不在。
林九脸色变了。他冲到草铺前,伸手摸——被子叠得整齐,但已经落了层薄灰。他又检查那些陶罐,挨个打开闻。
“她来过。”林九声音发紧,“但至少三天前就不在这儿了。”
苏洛雪蹲在洞口那几块石头旁,仔细看:“石头被人动过。原本的阵法被打乱了,有人匆忙间重新摆过,但摆错了方位。”
“她遇到事了。”我说。
林九开始在洞里翻找。他挪开角落一块石板,下面有个小坑,坑里用油布包着个东西——是个笔记本,牛皮封面已经磨损得发白。
他颤抖着手翻开。本子里记满了字,字迹娟秀但潦草,有些页上还画着草图。我凑过去看,是采药记录,但夹杂着很多奇怪的符号和注释。
“三月十七,西山坳发现‘影藤’,茎叶皆黑,触之冰寒。古方载此物生于阴阳交界,今现于世,大凶。”
“三月廿五,月晕带赤。林九腕现印记,劝之不听。夜观星象,紫微暗淡,荧惑守心。灾劫将至。”
“四月初三,遇黑袍三人于北谷。非村人,非猎户。言语不通,手势诡异。避之,归途见其以血画地,地生黑雾。”
“四月初八,制‘清心散’成。试之,暂可破幻视。量少,仅够七日。”
最后一条记录停在四天前:“四月十二,雾中有影随行。欲往老君洞取‘龙骨草’,若未归,后见者速离此山。东西在灶下。”
“灶下?”雷烈环顾四周,“这哪儿有灶?”
林九已经冲到洞口右侧。那儿有几块垒起来的石头,中间凹下去,确实像个简易灶台。他把手伸进灶膛,摸索片刻,掏出个小铁盒。
盒子没锁,打开,里面是几样东西:一截漆黑的、像是干枯藤蔓的东西;一小瓶暗红色的粉末;还有张叠起来的纸。
纸展开,是张手绘的地图,比林九那张详细得多。上面标注了至少十几个点,每个点旁边都有小字注释。其中一个点被圈了又圈——古墓正东五里,一个叫“老君洞”的地方。
“龙骨草……”苏洛雪盯着那截黑藤,“我父亲笔记里提过,这东西只长在极阴之地,但能解‘影毒’。阿箐去找这个,说明她知道自己被感染了。”
林九猛地抬头:“什么感染?”
“那些影子,那些黑雾——接触多了,会被‘污染’。”苏洛雪指着笔记本上那句话,“‘雾中有影随行’,她已经被盯上了。龙骨草可能是唯一能救她的东西。”
“那还等什么!”林九抓起骨矛就要往外冲。
“等等。”我拉住他,“你知道老君洞在哪儿?”
林九点头:“知道。但那地方……很邪门。老一辈都说那是山神发怒的地方,进去的人要么疯要么死。”
“阿箐进去了。”苏洛雪说,“而且她四天前去的。如果还活着,可能困在里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