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莓酱的酸甜味儿还在屯子里飘着,秦家要盖新房的消息,不知咋的就传开了。
起初是秦大山在屯口大榆树下跟几个老哥们唠嗑时,随口提了句:“等秋后收成下来,琢磨着把房子拾掇拾掇,老三眼看该说媳妇了。”
这话本来平常,可架不住有人往深了琢磨。当天晚上,屯子西头老孙家炕头上,孙老歪嘬着烟袋锅子,眯着小眼睛跟他婆娘嘀咕:“秦老二家要盖房?他哪来的钱?前两年还穷得叮当响,过年割肉都掂量半天。”
他婆娘一边纳鞋底一边接话:“可不是嘛!你瞅他家最近,三天两头飘肉香。昨儿个我还看见秦风拎着只肥兔子往家走,那兔子油光水滑的,少说得四五斤。”
“还有那猞猁皮!”孙老歪压低声音,“我听供销社老刘说,秦风那张皮子,卖了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
“三十?”婆娘瞪大眼睛。
“三十?三百都不止!”孙老歪把烟袋锅在炕沿上磕得梆梆响,“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哪来这么大本事?我看这事儿有蹊跷。”
类似的话,在屯子里好几户人家炕头上悄悄传开了。人这玩意儿,有时候就见不得别人好。以前秦家穷,大伙儿还能念着邻里情分帮衬帮衬;现在眼看着秦家日子红火起来,顿顿有肉吃,还要盖新房,有些人心里那点酸水就止不住往外冒。
“该不会是……投机倒把吧?”有人躲在背阴处小声猜测,“我听说他去过好几趟县城,回来就大包小包的。”
“不能吧?秦风那孩子看着挺正派。”也有明白人帮着说话。
“正派?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没看他跟那个知青后代王援朝走得近?那小子心眼活泛,保不齐就是他在后头出主意!”
流言这东西,像春天的柳絮,风一吹就满天飞。越传越邪乎,到后来竟有人说秦风在山上挖到了“老埯子”(指前人藏宝或埋财之处),发了横财;还有人说他在黑市倒卖紧俏物资,被“打办”盯上了。
这些话,自然传不到秦风耳朵里——没人敢当着他面说。但屯子里那些微妙的变化,秦风还是能感觉出来。
比如以前他去井台挑水,总有人凑过来唠几句,问问山里的情况;现在好些人看见他,要么低头装作没看见,要么笑得很勉强,说两句就借口有事溜了。再比如屯里那些半大孩子,以前总围着他问打猎的事,现在见了他也躲躲闪闪的。
这天傍晚,王援朝匆匆来到秦家。秦风正在院子里打磨那把侵刀,见他脸色不对,停下手里活计:“咋了援朝?出啥事了?”
王援朝推了推眼镜,把秦风拉到柴火垛后边,压低声音:“风哥,屯子里有些话,我得跟你说说。”
“关于我的?”秦风神色平静,好像早就料到。
“嗯。”王援朝点头,“传得很难听。说你钱来路不正,搞投机倒把,还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看见你在县城黑市跟人交易……”
秦风听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还有呢?”
“还说……说你家顿顿吃肉,是吸屯里人的血。”王援朝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荒谬,“风哥,这帮人纯属眼红!你打的猎物,采的山货,哪样不是凭自己本事?”
“我知道。”秦风把侵刀插回刀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事儿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援朝说:“昨天我去屯东头老张家借刨子,他家婆娘话里话外套我话,问咱仨到底在山上干啥,能挣这么多钱。还有,孙老歪他儿子孙大脑袋,见了我阴阳怪气地说‘还是你们读书人脑子活,来钱道儿多’。”
秦风点点头,心里有数了。孙老歪那家人,是屯里有名的“红眼病”,见谁家过得好都不舒坦。以前他家日子在屯里算中上,现在眼看着秦家要超过去,心里不平衡了。
“风哥,这事儿你得有个准备。”王援朝有些担忧,“现在虽说政策松动了,可‘投机倒把’这顶帽子扣下来,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有人真去公社举报……”
“让他们举报。”秦风语气很淡,“我卖的是自己打的皮子,自己采的山货,一没偷二没抢,怕什么?供销社压价太狠,我找别的路子卖,犯哪条王法了?”
话虽这么说,秦风心里清楚,这个年头很多事情说不清楚。真要有人成心整你,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先别声张。”秦风对王援朝说,“该干啥干啥,这几天柱子要是听见啥,你让他憋着,别跟人吵吵。我自有打算。”
王援朝见秦风这么沉稳,心里也踏实了些:“行,风哥,我听你的。”
送走王援朝,秦风站在院子里,看着暮色中的屯子。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狗叫声此起彼伏,看着一片祥和。可就在这祥和底下,那些见不得光的闲言碎语,像地里的蚯蚓一样悄悄蠕动。
秦大山从屋里出来,看见儿子站在那儿发愣,走过来问:“小风,援朝来说啥了?我看他脸色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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