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雷霆手段推行吏治与教育改革之后,沈知遥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她从始至终都未曾忘记过的领域。
那是深植于她灵魂之中的本能,是她两世为人,都无法割舍的身份——医者。
帝王之术,在于权衡,在于杀伐,在于用最冰冷的理智,去计算江山社稷的得失。这些,她已经做得足够好。然而,每当夜深人静,褪去那一身龙袍,独坐于空旷的养心殿中时,她指尖萦绕的,仿佛依旧是草药的清香,耳边回响的,依旧是病患痛苦的呻吟。
她可以为了巩固皇权,毫不犹豫地将人头斩落;可以为了推行新政,冷酷地将整个士族阶层逼入绝境。但她也永远无法忘记,当初拿起手术刀,穿上白大褂时,心中那份最纯粹的,想要救死扶伤的执念。
帝王救国,医者救人。
如今,她身兼二职,当为这天下苍生,做些什么。
大昭的医疗体系,与前朝并无二致,甚至更为不堪。最好的医者,都被网罗于宫中,在太医院里,战战兢兢地为皇室与少数权贵服务。他们的职责,不是治病救人,而是“保证贵人们不死”。他们开出的方子,极尽珍稀名贵,动辄便是百年人参、千年灵芝,追求的不是药效,而是身份的象征。
而在宫墙之外的广阔天地,无数平民百姓,却在最寻常的风寒、腹泻、与瘟疫中,痛苦地挣扎,绝望地死去。一个小小的伤口感染,便足以夺走一个壮劳力的性命。一场看似普通的瘟疫,便能让一个村庄,十室九空。
这不应该是她治下的江山,该有的模样。
这一日,沈知遥没有召集百官,而是将太医院所有的院使、判官、御医,全部传召到了偏殿。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太医们,一个个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心中惴惴不安。他们不知道,这位以手段酷烈而着称的女帝,突然召见他们,所为何事。
沈知遥没有让他们揣测太久。
她看着底下这些,大昭医术最高明的杏林国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朕问你们,医者之本,为何?”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年事最高的院使,颤巍巍地叩首回道:“回……回陛下,医者之本,在于……在于辨证施治,固本培元,为……为圣上与贵人们,调理龙体凤躯,以保圣躬安康……”
“一派胡言!”
沈知遥猛地一拍桌案,殿内众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医者之本,在于济世救人!”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你们读的是《黄帝内经》,拜的是药王孙思邈!孙思邈悬壶济世,不问贵贱,方成一代医圣!而你们呢?”
她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刮过每一个太医的脸。
“你们守着这天下最好的药材,掌握着最精妙的医术,却只将眼睛,盯着朕,与这宫中的寥寥数十人!你们将医术,变成了攀附权贵的工具,变成了明哲保身的手段!宫墙之外,百姓病死于沟渠,瘟疫肆虐于乡野,你们可曾,有过半分怜悯之心?”
一番话,说得所有太医,都面色惨白,冷汗涔涔,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朕的太医院,不需要一群只知溜须拍马,开些无用补药的庸才!”
沈知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宣布了她的决定,那声音,不容任何反驳。
“传朕旨意:即日起,改组太医院!”
“撤销‘太医院’之名,另设‘惠民药局’!取‘惠泽万民’之意!”
“惠民药局,不再是专为宫廷服务的机构!它的职责,是面向全国,统管天下医药之事,推广医术,防治瘟疫!”
“尔等,皆为惠民药局之医官。朕给你们两个选择。其一,是继续留在宫中,但除了为朕与后宫诊脉之外,更多的时间,要去钻研那些真正能够治疗百姓常见病的方子!其二,便是由朝廷出资,派你们,到地方上去,去设立药局分部,去培养更多的医者,去亲自为那些穷苦的百姓,看病!”
此言一出,底下跪着的太医们,顿时一片哗然。
让他们……去给那些泥腿子看病?
这……这简直是对他们身份的侮辱!他们可是天子御医,是医官!怎能与那些走街串巷的赤脚郎中,混为一谈?
一名平日里颇受先帝赏识的老御医,仗着自己的资历,壮着胆子抬起头,哭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我等身负圣上龙体安危,怎可……怎可轻易出宫,去沾染那些市井污秽之气?此举……于祖制不合,于礼法不容啊!”
“祖制?礼法?”沈知遥的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朕的话,就是新的祖制!朕的意志,就是最高的礼法!谁若不从,朕,便摘了他的乌纱帽,让他回家去做个真正的赤脚郎中!朕倒要看看,离了这宫墙,你们那身所谓的精妙医术,还能不能换来一碗饭吃!”
冰冷而残酷的威胁,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他们毫不怀疑,这位女帝,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