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寺外的云气还凝着未散的佛光,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戾气绞得支离破碎。孙悟空握着金箍棒的手微微发紧,指节叩在铁棒上,震出细碎的嗡鸣,像是要把骨髓里的烦躁都震出来。他盯着眼前那道与自己分毫不差的身影,连鬓边那撮桀骜的毫毛都一模一样,甚至连眼底深处藏着的、从五行山下出来时带的那点阴翳,都复刻得丝毫不差。
“你到底是谁?”孙悟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活了这么久,从石猴到齐天大圣,再到如今护着唐僧西行的行者,见过的妖魔鬼怪不计其数,可从未有过这般诡异的时刻——像是在照一面会动、会说话、还会舞棒的镜子,偏偏这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里带着他早已摒弃的疯狂。
那假悟空咧嘴一笑,笑声里满是嘲弄,和孙悟空当年在花果山呼朋引伴时的狂放如出一辙,却又多了几分阴狠:“我是谁?你连自己都认不清了?”他抬手,从耳中也抽出一根金箍棒,棒身流转的金光和孙悟空的那根毫无二致,甚至连棒身上细微的纹路都分毫不差,“当年在花果山,你敢喊出‘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如今跟着个凡僧西行,连自己的影子都不敢认了?”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孙悟空最不愿触碰的地方。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雷音寺的方向,唐僧还在里面听如来讲经,袈裟上的金线在殿内佛光的映照下闪着柔和的光,和他记忆里花果山的晚霞、水帘洞的瀑布,像是两个永远碰不到的世界。他攥紧了金箍棒,棒身的冰凉透过掌心传进心里,试图压下那股翻涌的躁动:“休得胡言!俺老孙护送师父西天取经,是要修正果,渡众生,岂是你这妖邪能懂的?”
“修正果?渡众生?”假悟空笑得更疯,抬手一棒扫过来,风声凌厉,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你骗得了唐僧,骗得了观音,甚至骗得了如来,却骗不了你自己!你以为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就能把那只石猴的野性磨掉?你以为戴上紧箍咒,就能把齐天大圣的傲骨收起来?”
孙悟空急忙挥棒相迎,两棒相撞的瞬间,震得周围的云气都炸开,连远处的松柏都被气浪掀得弯腰。他只觉得手臂发麻,那股力道竟和自己的法力分毫不差,甚至连招式间的破绽都一模一样——就像是在和另一个自己交手,每一次格挡都能猜到对方下一招的走向,可偏偏对方的招式里,带着他这些年刻意收敛的狠戾,招招都往要害上攻。
“你不过是俺老孙的心魔罢了!”孙悟空大喝一声,纵身跃起,金箍棒在手中转得如车轮般,劈头盖脸地朝假悟空砸去。他想起当年在车迟国斗法,在火焰山借扇,每一次遇到难关,他都告诉自己要忍耐,要顾全取经大业,可眼前这假悟空,却把他所有的忍耐都撕碎了,把他藏在心底的、想要随心所欲的念头,都摆到了明面上。
假悟空却不闪不避,同样挥棒相迎,两棒再次相撞,这一次的力道比之前更甚,震得孙悟空虎口开裂,鲜血顺着金箍棒往下滴。“心魔?”假悟空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想过丢下唐僧,自己回花果山当你的美猴王?你敢说,你戴上紧箍咒的时候,心里没有恨过?你敢说,看到那些妖怪有后台就能逍遥法外,你没有想过一棒打死他们?”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砸在孙悟空的心上。他确实想过,在唐僧一次次误会他、念紧箍咒的时候,在他明明能一棒解决妖怪却要因为对方的后台而束手束脚的时候,在他看着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因为他当年的冲动而流离失所的时候,那些念头就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只是他一直用“取经大业”“修正果”这些理由,把它们压在最深的地方。
“我没有!”孙悟空嘶吼着,猛地推开假悟空,金箍棒上的金光暴涨,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这一棒里,“俺老孙如今是取经队伍的大师兄,护师父西行是俺的使命,那些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
“过去了?”假悟空踉跄了几步,却很快稳住身形,眼底的疯狂更甚,“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看,”他抬手,指尖凝聚出一道金光,金光里映出的,是当年花果山被天兵天将围剿的画面——猴子猴孙们惨死在刀枪之下,水帘洞的瀑布被鲜血染红,他自己被二郎神的哮天犬咬住腿,动弹不得,“这画面,你敢说你忘了?”
孙悟空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金箍棒的手开始发抖。那是他心底最深的痛,是他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当年他以为自己能护得住花果山的所有生灵,以为自己的法力能对抗天规,可最后,却因为自己的狂妄,让整个花果山付出血的代价。这些年,他不敢想,不敢提,可眼前这假悟空,却偏偏把这伤疤揭开,让他再次看到那些血淋淋的画面。
“你闭嘴!”孙悟空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猛地冲上去,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招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俺老孙不准你提这些!不准你毁俺老孙的取经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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