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之点点头,转向李院长:“李院长,可否借卫生院的地方煎一副药?”
李院长怔了怔,随即连忙点头:“当然,当然!”
董敬禄开了一个方子,卫生院的工作人员很快配齐了药材。半个时辰后,药煎好了,给孩子服下,他的面色逐渐恢复了红润,安然入睡。
孩子的家人感激涕零,对着董敬禄连连叩拜。
李院长走上前来,向董敬禄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董先生援手,否则今日后果不堪设想。”
董敬禄扶起李院长:“医者本分,何足言谢。”
林蕴之站在一旁,注意到李院长白大褂下的长衫已经洗得发白,袖口处有着细微的磨损。这位从省城来的院长,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养尊处优。
风波平息后,李院长邀请林蕴之和董敬禄到他的办公室小坐。
卫生院的内部简陋得出乎意料。除了一张办公桌、两个书柜和几张椅子外,几乎别无他物。书柜中摆满了医学书籍,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笔记。
“实不相瞒,接种牛痘本是为了预防天花,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李院长苦笑道,“我们对中医了解甚少,今日方知传统医学的精深。”
林蕴之微微欠身:“李院长过谦了。西医也有独到之处,譬如这预防天花之法,便是中医所不及。”
双方交谈片刻,气氛渐渐融洽。
临别时,李院长突然道:“林小姐,董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
“如今战事紧张,药品短缺,卫生院也时常捉襟见肘。而百姓病痛繁多,单靠西医或中医都难以应对。”李院长诚恳地说,“不知我们可否合作,互相补充?”
林蕴之和董敬禄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如何合作?”林蕴之问。
“比如,卫生院可负责防疫和外科创伤,济仁堂则主治内科疑难杂症。若遇复杂病例,我们可以共同诊治。”李院长顿了顿,“另外,我们也可互相提供药材——卫生院有些西药,济仁堂若有需要,尽可开口;同样,济仁堂若有珍贵药材,卫生院也可购买。”
回济仁堂的路上,董敬禄一直沉默不语。
“阿禄,您觉得李院长的提议如何?”林蕴之轻声问道。
董敬禄停下脚步,望着街道上熙攘的人群:“蕴之,你注意到没有,李院长的办公室里,除医学书籍外,还有几本《七月》。”
林蕴之怔了怔:“您是说......”
“如今时局复杂,国共两党表面合作,暗地里却......我们济仁堂是医家,最好不要卷入政治漩涡。”
林蕴之沉吟片刻:“但为百姓治病,总不会错。”
回到济仁堂,钟嘉桐急切地迎上来询问情况。林蕴之将李院长的提议告诉她。
“这倒是好事,只是......”钟嘉桐犹豫道,“如今世道不太平,我们也不清楚李院长的底细,还是谨慎些好。”
林蕴之点点头,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当晚,她独自一人登上济仁堂的二楼,推开一扇隐秘的小门。这里是济仁堂存放珍贵药材和医书的地方,也是丈夫生前研究医术的场所。
墙角放着一个樟木箱子,里面装着傅鉴飞几十年的行医笔记。林蕴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那是丈夫的手迹。
“医者,性命所系,不可不慎。然若因慎而畏首畏尾,见死不救,则失医者本分......”
林蕴之轻轻抚摸着这些已经泛黄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丈夫写下它们时的心情。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瓦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想起多年前,丈夫在药铺门前,指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说:“蕴之啊,你看这城中的百姓,他们有的是我们的亲戚,有的是我们的邻居,但更多的是与我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然而一旦他们踏入我们济仁堂,就都是我们的责任。这是医家的宿命,也是医家的荣耀。”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林蕴之的回忆。
她下楼开门,只见李院长站在门外,浑身湿透,面色焦急。
“林小姐,抱歉深夜打扰。”李院长气喘吁吁地说,“刚接到消息,城外王家村爆发时疫,已有数十人病倒。卫生院人手不足,药品也短缺,我想......”
林蕴之立刻明白了他的来意:“济仁堂愿意全力相助。”
李院长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我已经召集了卫生院的医护人员,明日一早就出发。若是董先生能同行,那就再好不过。”
林蕴之点点头:“我和董先生一起去。”
送走李院长后,林蕴之叫醒了董敬禄和钟嘉桐,将情况告知他们。
“时疫?”董敬禄面色凝重,“可知是什么症状?”
“高烧、呕吐、身上起红疹,严重的已经昏迷。”林蕴之复述着李院长的话。
董敬禄沉思片刻:“听起来像是斑疹伤寒。此病传染性极强,若处理不当,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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