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砚指尖触到那枚温润玉佩时,窗外正落着北平初秋的冷雨。雨丝斜斜打在窗棂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心绪。这枚从静安寺佛龛下寻回的玉佩,此刻正静静躺在素白绢帕上,边缘处那道暗裂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尽的秘密。
“沈先生,这玉佩的纹路……”秦砚之站在桌旁,声音压得极低,目光落在玉佩中央那团繁复的云纹上,“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图样。”他说着,伸手从随身的牛皮包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页边缘已被岁月磨得毛边,封面上用小楷写着“北平古迹考”四个字。
沈书砚抬眸,看着秦砚之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直到翻到夹着红绸带的那一页。纸上画着一座早已湮没在历史中的古寺图样,寺门上方的石雕纹样,竟与玉佩上的云纹有着七分相似。
“这是崇祯年间的《燕都杂记》里记载的法华寺,”秦砚之指着图样角落的小字,“据说这座寺在康熙初年毁于一场大火,如今只剩下西郊的一片残垣断壁。我去年去那边考察时,还在废墟里捡到过一块刻着云纹的残砖。”
沈书砚握着玉佩的手指微微收紧,玉佩的温度透过绢帕传到指尖,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他想起苏曼卿临走前塞给他的那封信,信里只写了“法华寺”三个字,当时他只当是她情急之下的胡言,如今看来,这三个字竟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明天一早,我们去西郊看看。”沈书砚将玉佩小心地收进贴身的锦盒里,烛火映着他眼底的疲惫,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自从来了北平,他就像走在一张看不见的网里,苏曼卿的失踪、静安寺的诡异、还有这枚突然出现的玉佩,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一个更深的漩涡,他没有退路,只能一步步往下探。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书砚和秦砚之就坐着黄包车往西郊赶。北平的秋天来得早,郊外的草木已经染上了霜色,路边的白杨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黄包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着,沈书砚撩开车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思绪却飘回了上海。
他想起三年前在沪江大学的课堂上,第一次见到苏曼卿的情景。那时她穿着浅蓝色的学生装,坐在教室的第一排,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发梢,她微微侧着头,认真听着教授讲课的模样,至今仍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后来他们一起在图书馆查资料,一起在苏州河岸边散步,她曾笑着对他说,将来要去北平研究古建筑,看看那些历经千年风雨的城墙和寺庙,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
可如今,她却不知身在何处,只留下一堆让他费解的谜团。沈书砚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车内,秦砚之正低头看着那本《燕都杂记》,眉头微蹙,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秦先生,你说这法华寺的大火,真的是意外吗?”沈书砚忽然开口问道。
秦砚之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不好说。《燕都杂记》里只说是‘不慎走水’,但我去年在废墟里发现的残砖上,有被利器砍过的痕迹,不像是火灾造成的。而且据附近的村民说,每逢月圆之夜,法华寺的残垣断壁处会传来奇怪的哭声,有人说是冤魂作祟,也有人说是藏宝的机关启动的声响。”
沈书砚心中一动,冤魂作祟自然是无稽之谈,但“藏宝”二字却让他想起了那枚玉佩。苏曼卿的父亲苏振邦曾是上海滩有名的古董商,手里藏过不少稀世珍宝,难道这法华寺的宝藏,与苏家有关?
黄包车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一片荒草丛生的土坡前停了下来。车夫指着前方被野草淹没的断墙,操着一口浓重的北平话说道:“二位先生,前面就是法华寺的遗址了,再往前车子可就进不去了。”
沈书砚和秦砚之付了车钱,提着带来的工具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废墟走去。越往前走,空气中的荒凉感就越浓,断壁残垣上爬满了藤蔓,几块刻着模糊经文的石碑倒在地上,被岁月侵蚀得几乎看不清原貌。
“你看这里。”秦砚之忽然停在一处相对完整的墙基前,蹲下身,用手拂去上面的泥土。墙基上刻着的云纹虽然已经残缺,但依稀能看出与玉佩上的纹样同源。沈书砚也蹲了下来,仔细观察着那些纹路,忽然发现纹路的交汇处,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凹槽,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从工具袋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铜尺,轻轻插入凹槽中,稍微用力一撬,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墙基内侧竟然弹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暗格。暗格里铺着一层早已腐朽的丝绸,丝绸上放着一枚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这枚玉佩的裂痕更深,几乎要将玉佩一分为二。
沈书砚心中一震,连忙将暗格里的玉佩取出,与自己手中的玉佩放在一起。两枚玉佩合在一起,正好组成了一幅完整的云纹图案,而在图案的中央,竟然显现出一个小小的“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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