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巷口,吹得人后颈发凉。萧锦宁裹紧披风,脚步未停。她刚从东宫出来,右手食指还隐隐作痛,包扎的布条渗出一点暗红。银丝药囊贴着胸口,温热未散。
她走的是城南小道,两侧高墙夹着窄路,青石板湿滑,映着半轮冷月。马蹄声在远处响起,由慢渐近。她侧身靠墙,让车马先行。
那是一辆侯府制式的马车,帘子垂着,车身上刻有陈氏家族的暗纹。她眼神微动,没出声。
马车停在巷口。车夫跳下地,打开侧门。一只绣鞋踩上踏板,裙摆微扬。陈氏掀开帘子,目光扫过巷内,低声吩咐:“就在这等。”
萧锦宁转身欲走,脚刚抬起,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她来不及反应,头顶一沉,粗麻袋套了下来。鼻腔冲进一股土腥味,视线全黑。
两人架住她胳膊,拖向巷子深处。她挣扎了一下,被肘击肋下,闷哼一声,不敢再动。
“别乱来,三殿下交代了,留着命,但别让她太好受。”一个声音说。
“放心,南风馆的规矩我熟。”另一个笑起来,“清白一毁,太子再宠她也没用。”
萧锦宁呼吸一滞。她垂下头,左手悄悄探入袖中,指尖触到簪子的尖端。她没拔,只将它转了个方向,让针尾朝外。
绑匪说话带着北地口音,咬字生硬。她听出其中一人腰间有金属轻响,像是令牌晃动。她借着被推搡的力道,侧身蹭过去,拇指迅速一拨——令牌边缘划过皮肤,冰凉带棱。
她记住了形状。
外面传来车帘掀开的声音。陈氏的声音清晰传来:“拖去南风馆,别在路上出事。”
“是,夫人。”
“记住,要让人知道是谁送进去的。”
萧锦宁闭眼,心念默动。识海微震,一道无形波纹扩散而出。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使用读心术,必须精准。
她的意识越过麻袋,穿过巷子,直抵那辆马车。
——*只要她进了南风馆,齐珩就算护得住人,也护不住名声。赵家女儿当不成皇后,我就算死也不甘心!可如今有了三皇子这层靠山,只要萧锦宁倒了,我侄女还能扶得起来……等事成之后,我儿承爵,我入主中馈,谁还敢提什么真千金假千金!*
心声如刀,一字不落钻进她耳中。
她睁眼,瞳孔收缩。
不是私怨。是冲着东宫来的。
三皇子想借陈氏之手,毁她清誉,逼齐珩弃她。一旦她失身南风馆,哪怕能活着出来,也再难立足宫中。齐珩若保她,便是徇私;若弃她,便是背情。无论哪条路,都会动摇储位根基。
而陈氏,也早已投靠三皇子,指望借此翻身。
她静静听着,呼吸平稳。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阿雪早在马车出现时就察觉不对。它从屋顶跃下,银毛贴脊,悄无声息跟到巷顶。它看见萧锦宁被套袋拖走,看见陈氏下令,看见绑匪腰间的令牌。
它没立刻冲下去。
主人还在里面。它不能打草惊蛇。
它伏在瓦上,尾巴轻轻扫过屋檐,抖落几粒细粉。那是空间里晒干的迷魂花粉,无色无味,遇湿气则化雾。它等着风起,等着时机。
巷子里,绑匪正要抬她走。
萧锦宁忽然开口:“你们认得我?”
没人答话。
她声音很轻:“既然拿了钱,何必卖命?三皇子许你们什么,我能翻倍。”
“少废话!”一人踢她小腿,“你这种人,只会用钱压人。”
“我不是压人。”她说,“我是给你们活路。”
那人冷笑:“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谈什么活路?”
萧锦宁没再说话。她把刚才摸到的令牌形状在心里过了一遍——角上有缺口,中间一道横纹,像“工”字。这不是普通侍卫的牌子,是禁军副统领才有的标记。
三皇子的人。
她记下了。
陈氏在车上坐定,放下帘子。车夫扬鞭,马车缓缓启动。
阿雪竖起耳朵,盯着巷口。它看到陈氏的车要走,而主人还被按在地上。
它不能再等。
它从屋顶跃下,落地无声。一口咬住地上一根断绳,用力一扯。那绳原是晾衣用的,连着墙头一块松动的瓦。瓦片滑落,砸在巷中水洼里,“啪”地一声。
绑匪猛地回头:“谁?”
“好像有人。”
“别管,快走!”
又一块瓦落下,这次砸在墙上,响声更大。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抽出刀:“我去看看。”
他刚迈出一步,阿雪叼起一颗石子,甩尾掷出。石子打在对面墙上,发出“嗒”的一声。
那人追了过去。
只剩一人押着萧锦宁。
她立刻行动。左手猛抬,毒针簪刺入对方手掌。那人惨叫松手。她顺势翻滚,背靠墙壁,双手仍被缚在背后。
另一人闻声折返,举刀劈来。
她低头,肩膀撞上对方膝盖。那人踉跄,刀砍偏了,削掉她一缕头发。
她喘着气,靠着墙慢慢站起来。
远处传来马蹄声。火把亮起,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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