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林市公安局,临时专案组。
气氛,压抑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虽然,那两个企图灭口的杀手,已经被成功抓获并移交给了海城警方。但是,这份小小的胜利,并没有给眼前的僵局,带来任何实质性的突破。
那个关键的、被提前救下的“证人”——王生的儿子,因为惊吓过度,加上本身的残疾,暂时无法提供任何有价值的口供。
而案件的核心,王生本人,则像一块又臭又硬的茅坑里的石头。
“还是那套话。”李振杰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对等在外面的林昭摇了摇头,“‘人是我杀的,跟别人没关系。多出来的那两百单位胰岛素,是我从黑市上买的。’翻来覆去就这两句,一个字都不多说。”
林昭的眉头,紧紧地锁着。
她知道,王生已经万念俱灰。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常规的审讯手段,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威慑力。他之所以守口如瓶,或许,是出于对那个向他提供“复仇武器”的、幕后黑手的某种畸形的“道义”。又或许,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把所有的罪都扛下来,那个神秘的组织,就不会再去找他儿子的麻烦。
愚蠢,但却坚固。
他们抓住了两个杀手,却没有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知王生。这个时间差,让他们的审讯,彻底陷入了停滞。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林昭看着审讯室里,那个双向玻璃后面,坐姿如同枯木,眼神空洞如死水的男人。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
“晴雪医生,是我,林昭。”
“很抱歉,又得麻烦你一下了。我这里,有一把打不开的锁。”
当天下午,欧阳晴雪,出现在了钱林市公安局。
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不是来参与一桩血腥的凶杀案,而是来某个乡下小城,进行一次悠闲的周末旅行。
林昭将她,带到了审讯室外的观察室。
“情况就是这样。”林昭指着玻璃后面的那个男人,简短地,向她说明了情况,“他已经放弃了自己,我们手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威胁或交换的筹码。常规手段,对他无效。”
欧阳晴雪静静地,看着那个如同雕像般的男人,看了足足有五分钟。
她看的,不是他的表情,不是他的动作。而是在看他那身洗得发白的廉价外套,看他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关节粗大的手,看他眼底深处,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实则,还藏着一丝未曾完全熄灭的、微弱火光的……绝望。
“他不是没有筹码。”良久,欧阳晴雪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只是,你们给出的筹码,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不是减刑,不是宽恕,更不是他自己的生命。”
她转过头,看着林昭。
“他唯一想要的,是他儿子的……未来。”
说完,她没有再做任何解释,只是对林昭说:“我能,和他单独聊聊吗?”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
当欧阳晴雪,独自一人,推门走进来的时候。王生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在他看来,无非是换了另一个警察,来重复那些,他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的、毫无意义的废话。
欧阳晴雪也没有坐到他对面那张,充满了压迫感的审讯椅上。
她只是,搬了张椅子,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侧身坐下。这是一个经过精心计算的、既能保持安全,又不会让对方感到被侵犯的、心理学上的“舒适距离”。
她没有开口审讯室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沉默,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就在王生都开始有些不耐烦,以为这个漂亮得不像是在这个环境该出现的女人,只是进来发呆的时候,欧阳晴雪终于开口了。
她的第一句话,和案件没有任何关系。
“王生,”她的声音,很柔和,像在和一个老朋友,聊天,“我看了你儿子小勇的医疗报告。他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在经历了那样的重创之后,还能保持乐观,并且,在残疾人学校里,取得了那么优秀的成绩。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王生那如同枯木般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这是几天以来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了他的儿子。
也是第一次有人不是用同情和怜悯,而是用一种平等的、欣赏的语气来谈论他的儿子。
他的心理防线,那座由“万念俱灰”所构筑的、坚固的堡垒,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缝。欧阳晴雪捕捉到了这道裂缝。
她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继续用一种平缓的、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关于小勇的未来,警方和政府这边,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别的社会救助程序。他会被安排到最好的康复中心,接受最专业的治疗。他未来的学费、生活费,也都会有保障。甚至,我和我的一个医生朋友,也在为他,联系国外一些最新的、关于脊椎神经修复的临床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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