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市美术馆,A号展厅。
空气中,本该是香槟的微醺与高雅艺术的静谧,此刻却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福尔马林刺鼻的气息所取代。
林昭站在警戒线外,看着眼前这幅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之人精神崩溃的“作品”。她自认没什么艺术细胞,对那些后现代主义的玩意儿一向敬而远之,但眼前的“血肉天使”,却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矛盾的感官冲击。
理智告诉她,这是血腥,是残忍,是一具被彻底肢解后重组的尸体。
可她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被其所展现出的、那种诡异而充满宗教仪式感的美所吸引。
罗凯,那个在照片上总是笑得像个顽童般灿烂的男人,此刻正被安放在一座纯白色的极简风格展台中央。
一套由无数纤细却坚固的特制金属支架,以近乎外科手术般的精准,从背后穿透他的肌肉与骨骼,将其牢牢固定在巨大的十字形金属架上。他的双臂舒展,如同拥抱天空;双脚离地,脚尖微微绷直,宛如一个正在起舞的芭蕾舞者。
他身上所有的皮肤都被以极其专业的手法完整剥离,露出其下鲜红的、肌理分明的肌肉组织与森白的骨骼。
而在他的背后,那对巨大的“肉翅”——由无数真正的飞鸟白羽骨,与某些同样源于血肉的暗红色条状组织共同构建而成——在展厅柔和的射灯下,反射着一种湿润的、如同刚刚破茧而出的诡异生命光泽。
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的脸。
那张唯一被完整保留下来的脸。
上面没有任何痛苦,没有丝毫挣扎,只有一种极致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美梦中得到了某种终极的满足。
如果现场不是真的死了一个人,如果这个人不是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天才艺术家,林昭甚至会觉得,这或许真是一件足以载入艺术史的伟大杰作。
“初步检验完成了。”
潘媛的声音将林昭从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回来。她脱下沾满血污的防护手套,那张总是清冷如冰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与困惑。
“死因是失血过多,合并药物注射导致的心脏骤停。死亡时间大概在十三到十五个小时之前。”
“但是很奇怪,”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在他体内检测到了大剂量的镇静剂和医用级麻醉剂残留。从剂量上看,凶手的目的似乎并非为了杀他,而只是为了让他在整个过程中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一种……仁慈的屠杀?”李振杰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看着那具“作品”,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我怎么感觉这场景有点眼熟?”
他想起了那个被做成“思想者”的女白领。同样是充满仪式感的、被当成“艺术品”来处理的尸体。
难道……是“黑弥撒”的模仿犯?
“不像。”林昭摇了摇头,“‘黑弥撒’的风格是混乱、是亵渎、是宣泄。而这里……”她看着罗凯那张带着微笑的遗容,“这里只有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创造。”
调查迅速而有序地展开。
房旭琅负责对罗凯进行生平侧写。他窝在警车里花了一个下午,看完了罗凯过去五年内所有的公开画展资料和媒体采访视频。
“这家伙是个怪才。”晚上,在临时指挥部里,房旭琅汇报着自己的发现,“他的作品主题基本以怪诞、诡丽的风格为主,喜欢用各种动物标本、骸骨和一些工业废料来进行创作。但是……”
他点开一段罗凯接受艺术杂志专访的视频。视频里,那个留着不羁长发、穿着破洞牛仔服的男人,正对着镜头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的创作理念,言语中充满了天马行空的跳脱和引人发笑的幽默。
“……他们说我的作品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我说不,我的作品是在赞美新生。你看,这只被我做成八音盒的小羊头骨,它生前可能只是一只在草原上默默无闻吃了一辈子草的普通羊。但是现在,它死了,它的头骨却可以在我这里演奏出最动听的莫扎特。你说,这难道不是一种更高级的‘新生’吗?”
视频的最后,他还对着镜头挤了挤眼睛,做了个鬼脸。
“总的来说,”房旭琅关掉视频,总结道,“这是一个思维跳脱、性格乖张,但本质上很幽默健谈的人。社交网络上几乎没有任何与人结怨的记录。除了……”
他将三份刚刚整理好的嫌疑人资料投放在白板上。
“除了这三个人。”
许婧,女,29岁。 艺名“夜莺”,罗凯的首席助理,也是圈内小有名气的标本设计师。罗凯大部分作品中最核心的动物标本都出自她手。
马库斯,男,42岁。 知名富商,罗凯最主要的艺术投资人。据罗凯的妹妹罗颖反映,两人近期因一件作品的商业归属权问题产生过激烈矛盾,三天前甚至在工作室发生过肢体冲突。
姜兰,女,21岁。 新月大学动物保护社团成员,罗颖的同班同学。一个极端的动物保护主义者,曾多次在线上线下公开抵制、抗议罗凯,认为他使用动物肢体创作是“对生命的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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