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媛那份DNA初测报告,像一块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构成“血肉天使”翅膀的暗红色条状组织,其DNA序列与死者罗凯本人高度匹配。
“协助自杀?”
房旭琅看着白板上罗凯带着微笑的遗容照片,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这个词像一个荒诞的幽灵,在房间里飘荡,挑战着在场所有刑警的职业认知。
这不是谋杀。
或者说,这不“仅仅”是一场谋杀。
这是一场由死者本人亲自参与、甚至亲手设计的……献祭。
“所有人都是凶手,又都不是凶手……”李振杰将烟头狠狠地在烟灰缸里碾灭,他想起了欧阳晴雪昨晚在电话里那段如同谶语般的分析。那个女人,似乎总能比他们更早一步窥见隐藏在案件表象之下的疯狂真相。
“不,凶手还在。”林昭的声音打破了凝滞,她的眼神像淬了火的冰,冷静而锋利,“罗凯只是把自己变成了凶器,而真正扣动扳机的另有其人。”
她猛地转身,高高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她不再纠结于那三份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而是彻底扭转了调查的方向。
“从现在开始,改变调查重点。”她的声音果断而清晰,如同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所有迷雾,“我们不再问‘谁杀了他’,我们问——‘罗凯,到底是谁’?”
命令被有条不紊地下达,一张针对那个只存在了十年的“天才艺术家”的天罗地网迅速张开。
“鹿鸣远,给我把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秒都挖出来!我不管他叫罗凯还是别的什么,我要知道他十年前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振杰,小房,你们再去一趟罗凯的家。这次不是去搜查,是去‘吊唁’。跟他的妹妹罗颖好好聊聊,聊他们的过去、童年,聊一切她愿意聊的。记住,你们不是警察,是来听故事的。”
鹿鸣远的技术从未让人失望。不到一个小时,第一份突破性的进展便从海城传了过来。
“昭队,有发现了!”鹿鸣远的声音带着终于撕开伪装的兴奋,“罗凯这个名字确实是十年前才第一次出现在官方户籍系统里,登记籍贯是新月市本地。但是,我用人脸识别系统,对他所有的公开照片和新月市过去二十年的失踪人口数据库进行了模糊比对……”
屏幕上,两张照片并列地展示了出来。
左边,是那个留着不羁长发、眼神里充满艺术气息的罗凯。
右边,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高中生,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眼神里带着属于少年人的倔强与阴郁。
“罗旭阳,”鹿鸣远念出了那个早已被尘封的名字,“十三年前,新月市第七中学高二在读学生。于十三年前十月三日,被上报为失踪人口。”
“除了因年龄增长带来的面部轮廓细微变化,两张脸的核心骨骼特征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点七!”
“而且,”鹿鸣远又调出另一份档案,“和罗旭阳在同一天一同失踪的,还有他的妹妹罗敏,当时只有十四岁。”
“罗凯的妹妹罗颖,户籍信息是三年前才出现的,同样也是凭空冒出来的。”
罗凯,就是罗旭阳。
罗颖,就是罗敏。
这个结论像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那扇通往过去的尘封大门。
与此同时,新月市一处高档公寓楼里。
李振杰和房旭琅坐在罗凯家的客厅,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罗颖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色连衣裙,安静地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她的眼睛依旧红肿,但情绪比昨天稳定了许多。
“谢谢你们,警官。”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沙哑,“我哥哥他……生前最讨厌的就是麻烦别人。”
李振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女孩,心中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没有再用任何审讯的口吻,而是像一个真正前来吊唁的大哥,轻声安抚。
“我们只是想再多了解一下你哥哥的过去,”他说,“或许能帮我们更快地找到那个伤害了他的人。”
罗颖沉默了。她缓缓起身,走到客厅角落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旧书柜前。
“我哥哥他……不喜欢拍照。”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在一排排摆放整齐的艺术画册上轻轻拂过,“他说,照片只能留下虚假的表象,而真正的灵魂应该藏在作品里。”
她的动作很慢。指尖划过一本装帧精美的罗凯个人作品集时,似乎因太过悲伤而有些站立不稳,手肘“不经意地”碰到了旁边一个同样老旧的牛皮纸文件盒。
“啪嗒。”
一声轻响,一张早已泛黄、边缘卷曲的黑白老照片,从文件盒的缝隙里滑了出来,落在了那本精美的作品集上。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和一个更小的、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两人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服,正咧着嘴傻笑,站在一片开满了野花的山坡上。他们的背后,是连绵的青翠山峦和一个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小小山村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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