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清河镇被一层薄雪覆盖,田埂上的野草枯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林家的院子里却很热闹,林石在劈柴,李氏在纳鞋底,林墨的私塾放了冬假,正帮着林砚整理卖饼的账目。
“小三,你看,这月卖饼赚了三百文,加上之前卖粮食的钱,够给娘抓两副好药了。”林石数着铜钱,笑得眼角堆起了褶子。
林砚正在用木炭在墙上画“收支图”——横轴是月份,纵轴是铜钱数,哪个月赚得多、哪个月赚得少,一目了然。他听了林石的话,点头道:“给娘抓药的钱单独放,再留些开春买种子,剩下的……哥,我想给你攒着娶媳妇。”
林石脸一红,挠着头笑:“急啥,我还年轻。”
李氏在一旁听着,笑得合不拢嘴:“你哥不急,我急啊!隔壁村王屠户家的闺女就不错,勤快能干,我托人去打听打听。”
一家人说说笑笑,屋里的暖意驱散了窗外的寒气。林砚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踏实——这就是他穿越过来后,一点点挣来的安稳。
但他没忘了县衙的事。距离知府派人考较还有两天,他每天晚上都把自己记的“农家账”翻出来看,琢磨着怎么把账目理得更清楚。林墨看他认真,偶尔会指点几句:“记账不光要清楚,还得让人能看懂。你那些‘正字计数’‘条形图’虽好,可当官的未必认,得学着用他们的法子记。”
“二哥,啥法子?”林砚凑过去问。
林墨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收、支、余”三个字:“官府记账,讲究这三样。收入多少、支出多少、结余多少,一笔一笔列清楚,再注明年月日、经手人,才算合规。”
林砚恍然大悟,赶紧照着林墨说的,把家里的账重新理了一遍,果然比之前更规整了。他心里感激,二哥虽然腿不好,读的书却没白读。
这天傍晚,苏晚顶着风雪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包,进了屋就往炕边凑,搓着冻红的手:“林大娘,林二哥,林三哥。”
李氏连忙拉她上炕:“快暖暖,这天儿咋还跑出来?”
苏晚解开布包,里面是一双棉鞋,针脚细密,鞋底纳得厚厚的:“这是我给林三哥做的,冬天冷,下地穿暖和。”
林砚看着那双鞋,心里一热,又有些不是滋味。上次拒了提亲,他本以为苏晚会疏远他,没想到她还记挂着他。
“晚丫头,这太费功夫了,我不能要。”林砚推辞道。
“拿着吧,不值钱的。”苏晚把鞋往他怀里一塞,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我听说……你要去县衙做事了?”
“还没定呢,就去试试。”林砚含糊道。
“那你要小心。”苏晚抬起头,眼里带着真切的担忧,“我爹说,官府里的人复杂,别被人骗了。”
“我知道,谢谢你。”林砚把鞋放在炕边,“等我赚了钱,给你扯块好布。”
苏晚笑了笑,没说话,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林砚送她到门口,见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背影单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转身回屋,拿起那双棉鞋,鞋里还带着苏晚的体温。林墨看着他,叹了口气:“这丫头,是个实心人。”
林砚没说话,把鞋仔细收好——他现在不能回应她的心意,但这份情,他记在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林砚一边等着县衙的消息,一边琢磨着冬日的生计。光靠卖饼不够,他看着院子里堆的玉米芯、麦秸秆,突然想起现代的“草木灰制碱”——碱能用来发面、洗衣服,镇上的碱卖得贵,要是能自己做,说不定能赚点钱。
他拉着林石试了起来:把草木灰装进布袋,用水淋出灰水,再把灰水倒进锅里熬,熬到水分蒸发,锅底剩下的白色粉末就是碱。第一次熬出来的碱带着杂质,涩得很,林砚调整了淋灰水的次数,又在熬制时加了点细沙过滤,第二次熬出的碱就白净多了。
“这东西真能发面?”林石捏起一点碱面,疑惑地问。
“试试就知道了。”林砚用碱面发了盆面,蒸出来的馒头果然更蓬松,带着点淡淡的碱香。
李氏尝了一口,惊喜道:“比之前的好吃!这要是拿到镇上卖,肯定有人要!”
说干就干,兄弟俩熬了好几锅碱面,装在小布包里,让林石带到镇上卖。没想到真有人买,尤其是镇上的馒头铺,一下子买了五包,说比店里的碱好用还便宜。
“小三,你这脑子咋就停不下来呢?”林石拿着卖碱面的钱回来,笑得合不拢嘴,“照这样下去,开春咱真能再买半亩地!”
林砚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别的——草木灰能制碱,那桑树皮能造纸吗?稻草能编草席吗?这个时代的资源明明不少,只是缺了点“法子”,要是能把现代的技术简化了用起来,多少能帮乡亲们多挣点钱。
他正琢磨着,里正突然来了,脸上带着少见的客气:“小三,县衙来消息了,让你明天去一趟,知府派的人到了。”
林砚心里一紧,点了点头:“知道了,谢里正。”
里正走后,林石急了:“小三,你真要去?要不……咱不去了,在家卖饼熬碱,日子也挺好。”
“哥,我想去试试。”林砚看着院子里的雪,眼神坚定,“不光是为了挣钱,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啥样的。”
他总觉得,自己不该一辈子困在这半亩地里。那些关于赋税的疑惑、关于百姓疾苦的心疼,像根刺扎在心里,不弄明白,不安心。
李氏没拦他,只是连夜给他缝了个布兜,把攒的碎银子和干粮装进去:“到了县衙,少说话多干活,别得罪人。实在不行,就回来,家里有口吃的,饿不着你。”
“娘,我知道。”林砚把布兜系在腰上,心里沉甸甸的。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砚就揣着账本和布兜出发了。林石要送他,被他拦住了:“哥,家里还等着劈柴呢,我自己能行。”
他踩着薄雪往镇上走,脚印在雪地上延伸,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寒风刮在脸上,有点疼,却让他脑子更清醒。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机遇,还是麻烦。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就像地里的种子,哪怕埋在雪下,也得攒着劲,等春天一到,就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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