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回县衙前,特意去后山看了看黄泥。那里的黄土细腻,攥在手里能成团,散开时没有杂质,正是夯地基的好材料。他嘱咐林石:“挖黄泥时多带些筐,一次运够,免得来回跑。麦秆要晒得干透,一点潮气都不能有,不然夯进去会发霉。”
“放心吧,忘不了。”林石拍着胸脯保证,“等你下次回来,保准让你看见个结实的地基。”
回到县衙,林砚把盖房的事暂时搁在脑后,一门心思扑在粮秣账上。北粮仓的亏空虽然没能立刻追责,但他从这事里得了个教训——账目的分类必须更细,不仅要按年份,还要按月份、按粮仓、按粮食种类,这样哪怕出了问题,也能最快找到源头。
他找周主簿要了些厚纸,裁成一尺见方的账页,在每页的抬头画上三栏:第一栏写月份,精确到初一、十五;第二栏写粮仓编号,北一、南二、东三、西四,清清楚楚;第三栏写粮食种类,粟米、小麦、豆子、杂粮,一目了然。
“林书吏,你这账页弄得比书铺的账本还讲究。”孙福看着新账页,忍不住赞叹,“以前就写个‘收粮’,现在连哪月哪日、哪个粮仓、什么粮都写清楚,想出错都难。”
“不止这些。”林砚拿出一支新毛笔,在账页的空白处画了个“正”字,“以后记数量,用‘正’字计数,一笔代表一石,一个‘正’字五石,好算,还不容易改。谁记的账,就在‘正’字后面签个名,出了问题,一查就知道是谁的责任。”
刘安是个急性子,拿起新账页就试了试:“还真好用!我昨天记的西粮仓收了七石豆子,画一个‘正’字加两笔,一眼就看出是七石,比写‘七石’清楚多了。”
三人说干就干,把新到的粮食入库记录都按新格式重新登记,孙福负责核对粮仓编号,刘安负责画“正”字计数,林砚则在一旁检查,遇到模糊的地方立刻让人去粮仓核实。粮秣房里的账册渐渐堆成了整齐的方块,再不像从前那样乱糟糟的。
忙了半月,林砚趁着休沐,又回了趟清河镇。刚进村就听见“砰砰”的打夯声,循声望去,老屋旁边已经圈起了一片空地,十几个村民正抡着木夯,往地基里砸黄泥麦秆。
“三弟回来了!”林石光着膀子,浑身是汗,见了林砚,咧开嘴笑,“快过来看看,这地基结实不?”
林砚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夯好的地基。黄泥和麦秆黏合得紧实,用手掰都掰不动,表面光滑,看不到缝隙。“真结实!”他心里佩服,“比我在县衙见的库房地基还规整。”
“都是按你说的法子弄的。”林墨拄着拐杖站在一旁,指挥着村民打夯,“麦秆晒了三天,剪碎了用开水烫过,再拌上黄泥,摔打了百十来下才往地基里填。你看这木夯,都是新做的,五十斤重,砸下去‘咚咚’响,土都往一块儿聚。”
李氏端着水从屋里出来,给村民们递水:“多亏了你二哥,天天盯着,一点错都不肯出。王屠户来看了,说这地基能住三代人。”
林砚看着忙碌的村民,有的抡夯,有的递泥,有的平整地面,个个脸上带着笑。张婶的男人扛着木夯,喊着号子:“一二三,使劲砸!新屋牢,娶媳妇,生娃娃!”引得众人一阵笑。
“这些乡亲……”林砚有些过意不去,“都让他们白帮忙?”
“咋能白帮?”爹笑着,“管三顿饭,晚上再加顿肉,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苏老爹还让染坊的伙计送了两匹粗布,给搭脚手架用,说等盖好了屋,要在新屋的梁上挂块红布,图个吉利。”
正说着,王屠户带着闺女王春燕来了。王春燕穿着件碎花布袄,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个刚蒸好的馒头,见了林砚,红着脸低下头:“三……三弟回来了。”
“春燕姐。”林砚喊了一声,心里替大哥高兴——王春燕看着就是实在人,手脚麻利,眼神清澈,配大哥正合适。
王屠户是个大嗓门,拍着林砚的肩膀:“好小子,有出息!听说在县衙管粮账?以后我家春燕嫁过来,可得多帮衬你大哥。”
“叔放心,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林砚笑着应道。
王春燕把馒头分给众人,走到地基旁看了看,又摸了摸夯好的黄泥,轻声对林石说:“真结实,比我家的猪圈地基还牢。”
林石嘿嘿直笑,挠着头说不出话,脸却红到了脖子根。李氏在一旁看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林砚看着这一幕,心里暖烘烘的。他走到林墨身边,低声说:“二哥,我上次说给私塾捐钱的事,钱我带来了,五两银子,你看够不够?”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五两沉甸甸的银子。
林墨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红了:“三弟,你刚当差没多久,攒点钱不容易……”
“钱没了再挣,娃们的学问耽误不得。”林砚把银子塞到他手里,“你多收几个穷人家的孩子,不用交学费,管顿饭就行。我在县衙见过不认字的难处,不能让咱村的娃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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