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落却像是没察觉到周围的惊恐,又指向另一盆叶片肥厚、开着小白花的植物:“这个这个!这个叫‘断肠草’!书上画了,小兔子吃了就蹬腿了!那个那个,像小灯笼的,是‘鬼灯笼’,根茎有毒,牛吃了都会肿脖子!”
她每指一盆,便说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和毒性,说得又快又急,仿佛孩童在炫耀自己新学的知识,却听得众人脊背发凉。
那医药世家的老嫔妃越听越是惊骇,因为这些冷门却毒性剧烈的植物,即便是她也未必能全部认出,而这疯癫的废后竟能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虽名称略有俚俗,却都与毒性特征吻合!
“沈……沈娘子,”老嫔妃忍不住开口,声音发颤,“您……您是从何得知这些?”
沈星落被问得一怔,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歪着头想了想,才不确定地说:“就是……就是那本破书啊……好多图画……还有小字……看不懂……但画好看……”
破书?图画? 柳贵妃心头猛地一跳!沈家曾是书香门第,藏书颇丰!难道沈家竟藏有失传的《百草图谱》之类的孤本?而这疯子,因为痴傻,反而只记住了那些形象鲜明的毒草图画和最简单的毒性描述?
这个念头让她又是嫉妒又是后怕。若真如此,今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非但没让她出丑,反而让她歪打正着地显摆了一番?
她连忙打断还想追问的老嫔妃,强笑着圆场:“看来沈妹妹虽记忆不清,往日家中底蕴却还在。罢了罢了,这些毒物着实扫兴,都撤下去吧。换本宫新得的西湖龙井来,大家压压惊。”
赏花宴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妃嫔们心有余悸,再看那些艳丽花朵都带了几分恐惧,纷纷借口更衣或不适,提前离席。
沈星落却浑然不觉,注意力又被新端上来的精致茶点吸引,吃得津津有味。
柳贵妃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一次是漕运,一次是边关战阵,这一次又是毒草……每一次,这疯子都能用最荒诞的方式,破了她的局!
难道她真有鬼神相助不成?!
不!绝不可能! 定是巧合!是沈家那些该死的藏书余荫!
柳贵妃眼底闪过狠厉之色。看来,不能再小打小闹了。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一击必中,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而沈星落,吃饱喝足,揣了两块点心在袖子里,心满意足地跟着常嬷嬷往回走。
经过那盆被弃置一旁的曼陀罗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在那妖冶的紫色花朵上停留了一瞬。
醉仙桃……曼陀罗…… 华佗的麻沸散里,似乎有一味就是它吧?
可惜了。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思,继续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仿佛只是一个单纯满足了口腹之欲的傻子。
只是袖中点心底下,悄悄藏了一枚方才无人注意、自行掉落在地的曼陀罗干枯蒴果。
毒药,用对了地方,或许也能成为救人的良方。
这个道理,那些只知争宠害人的蠢货,怎么会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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