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彪的手,搭在张烨的肩膀上。
五根手指,像是五根烧红的铁条,焊死在了他的锁骨上。那股力道,沉稳、凝练,不带一丝一毫的颤抖,精准地压住了他半边身体的大筋。张烨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愿意,这只手能在半秒之内,捏碎他的骨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舞池里扭动的人群,化作了一团团虚化的、怪诞的剪影。整个世界,都浓缩成了肩膀上那只手,和耳边那个冰冷的声音。
张烨没有立刻回头。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只手。
他的目光,依旧看着舞台。看着那个在追光灯下,身段妖娆、媚眼如丝的小兰。
她的舞蹈没有停。她的嘴角,甚至还挂着那抹职业化的、魅惑的笑容。但张烨,却从她那双看似迷离的眼眸最深处,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冰冷的火焰。
那不是背叛。
张烨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那更像是一种宣告。像是在说: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他体内的那股热流,没有像之前那样狂暴地涌动,而是化作了一股冰冷的、剃刀般的平静,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肺部的灼痛,恐惧,甚至连求生的欲望,都在这股非人的平静下,被压成了一层薄薄的、无关紧要的底色。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
它不只是在修复他的身体,它在改造他。
他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到身后刀疤彪那沉稳如钟摆的心跳,能听到左边卡座里一个赌客因为紧张而吞咽口水的声音,甚至能听到吧台后方,调酒师将冰块投入杯中时,那细微的、清脆的撞击声。
他的嗅觉,也同样被放大了。空气中不再是混杂的浊气,而是被分解成无数条独立的气味线索:肥佬聪身上那股劣质古龙水下,掩盖不住的、因为肥胖和纵欲过度而散发出的油腻酸臭;刀疤彪身上,那股常年与刀锋和鲜血为伴的、淡淡的铁锈味;还有从舞台方向飘来的,小兰身上那股独特的、混杂着汗水、香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体香。
这,就是狐灵眼中的世界?
一个被剥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最原始的、充满了危险信号和欲望本质的世界。
“我大佬同你讲话,你聋咗啊?”(我老大跟你说话,你聋了啊?)
刀疤彪身边的一个马仔,见张烨毫无反应,厉声喝道。
张烨这才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足以让刀疤彪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的平静。
“我唔识你。”(我不认识你。)张烨开口,声音沙哑,但异常镇定。
刀疤彪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见过不怕死的,见过装腔作势的,但他从未见过这种眼神。那不像是人的眼神,更像是一头潜伏在深水中的野兽,在冷冷地打量着岸边的猎人。
“你唔使识我。”刀疤彪的声音,依旧冰冷,“你只需要知道,呢度嘅规矩,系我哋定嘅。”(你不需要认识我。你只需要知道,这里的规矩,是我们定的。)
“哦?”张烨扯了扯嘴角,“但系我行路,从来唔睇规矩。”(但是我走路,从来不看规矩。)
周围的空气,瞬间又冷了几分。刀疤彪身后的几个马仔,手已经摸向了后腰。
就在这时,那个肥得像猪一样的肥佬聪,终于从舞台的魅惑中回过神来。他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被打扰了兴致的不悦。
“彪哥,搞乜鬼啊?捉到只老鼠啊?”他看了一眼被刀疤彪按住的张烨,眼神里充满了鄙夷,“打断手脚,扔出去喂狗啦。唔好影响我睇小兰跳舞。”(彪哥,搞什么鬼?抓到只老鼠啊?打断手脚,扔出去喂狗啦。不要影响我看小兰跳舞。)
刀疤彪没有理会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张烨身上。他从张烨那平静的眼神里,嗅到了一股同类的、危险的味道。
“你唔系城寨嘅人。”刀疤彪说道,“你嘅口音,你身上嘅味道,都唔系呢度嘅。讲,你系边个?入嚟想做乜?”(你不是城寨的人。你的口音,你身上的味道,都不是这里的。说,你是谁?进来想干什么?)
张烨笑了。
他知道,小兰的计策,走到了第二步。
“我?”他挺直了那本因病痛而微驼的背,一股凌厉的气势,从他那件不合身的廉价西装下,破体而出,“我叫张烨。从外面来,想同坤哥,倾一笔生意。”
他这句话,掷地有声。
“倾生意?”肥佬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就凭你?你知唔知坤哥系边个?你有咩资格同佢倾生意?”(就凭你?你知不知道坤哥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跟他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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