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合十的尸身,并非自愿,绝大多数是被这扭曲的“寂灭”领域捕获,在精神被彻底“安抚”、“寂灭”后,肉身被尸水浸润,成为了领域扩张的养料与装饰,如同珊瑚虫的尸体构建珊瑚礁。
所谓的“万尸朝宗”、“极乐往生”,不过是一个失败者扭曲的残梦,一个依靠吞噬后来者维系自身的恐怖陷阱!
明悟的瞬间,陈九河心中那点恐惧与愤怒,化作了冰冷的决断。
这“寂灭”碎片,必须拿到!不仅是为了完成陵阙契约,收集权柄,更是为了……打破这个扭曲的陷阱,让这些被永恒“安宁”囚禁的尸身,得到真正的解脱(哪怕只是彻底的湮灭)!
但如何拿?他现在力量近乎枯竭,意识受创,还被“接引”之力缠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白骨石像胸腔内的乳白玉石,以及石像那结着的邪异手印。
这手印……是控制“寂灭”碎片、维持这片禅境的关键吗?如果……破坏这个手印呢?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他不再抗拒“接引”之力,反而放松身心,让自己更快地被那暗青光晕包裹、牵引,朝着白骨寺庙的方向缓缓飘去。他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即将被“渡化”的一员。
同时,他将体内仅存的、勉强还能调动的力量——主要是那一缕来自“噬心峡”模仿战意而成的、极其细微的“守护”与“排斥”金丝,以及指骨上那丝“分解”流光——小心翼翼地压缩、隐藏起来,如同毒蛇收起了毒牙。
他越靠近寺庙,吟唱声越响亮,尸水的“安宁”感越浓郁,那股想要合十沉眠的冲动也再次袭来。他强忍着,灰色瞳孔死死锁定石像的手印。
终于,他被牵引到了白骨寺庙残破的殿门前,几乎与那几具最先转向他的合十尸身并列。
石像眼窝中的幽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仿佛在确认这个新“同修”的资质。
就是现在!
陈九河将全部残存的意念,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猛地释放!目标不是攻击石像,也不是抢夺玉石,而是……他左臂上那几乎淡化、却仍与这尸水禅境有着微妙联系的烧伤疤痕!
他主动刺激这疤痕,将其作为最后的“通道”,将压缩隐藏的那一丝“守护排斥”金丝与“分解”流光,混合着自己对林初雪执念的尖锐悸动,以及对这虚假“安宁”的冰冷愤怒,化作一道极其凝练、性质极其矛盾的“意念之刺”,沿着那暗青光晕的来路,以比“接引”更快无数倍的速度,逆流反冲,狠狠“刺”向白骨石像结印的双手!
这一击,毫无力量可言,纯粹是意念与性质的冲击!
“嗤——!”
仿佛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
石像那保持万古不变的邪异手印,猛地一颤!构成手印的惨白指骨上,出现了几道极其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裂纹!
与此同时,石像胸腔内的乳白“寂灭”玉石,光芒骤然紊乱!
整个尸水禅境,随之剧震!
粘稠的青灰色尸水翻腾起来,腐香变得刺鼻。
周围那些合十尸身脸上永恒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有的变得茫然,有的流露出深藏的恐惧与痛苦。
宏大的吟唱声走调、中断,变得嘈杂混乱。
那无所不在的“安宁”同化力场,出现了巨大的破绽!
陈九河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不知从哪里榨取出最后一丝气力,身躯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撞向近在咫尺的白骨石像,覆盖着最后一点灰色葬力的右手,狠狠插向石像胸腔——不是抓向玉石,而是插向玉石与遗骸骨架的连接处!
“咔嚓!”
脆响声中,遗骸的肋骨断裂。陈九河的手指触碰到那温润的乳白玉石,一股浩瀚而冰冷的“寂灭”法则瞬间顺着手臂涌入!
他闷哼一声,七窍中渗出暗色的血丝,意识瞬间被无边的“空寂”淹没。但他死死攥着玉石,凭借最后一点执念,猛地将其从遗骸胸腔中扯了出来!
玉石离体的刹那,白骨石像彻底失去了光泽,眼窝幽光熄灭,结印的双手无力垂下,整座石像连同其内的遗骸,开始迅速风化、崩解。
失去了核心,整个尸水禅境开始崩溃。
青灰色的尸水变得浑浊发黑,腐臭冲天。
那些合十尸身纷纷解体,化作真正的腐肉与枯骨,沉入水底。
白骨寺庙的残骸在轰鸣中彻底坍塌。
陈九河握着温凉的“寂灭”玉石,在崩塌的禅境与翻腾的污水中向下沉去。
他的意识在玉石力量的冲击下逐渐黑暗,只在最后隐约感到,那崩塌的寺庙废墟最深处,似乎还有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黑暗,被这“寂灭”玉石镇压了无尽岁月,此刻,微微……动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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