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不仅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如此靠近，更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牵手。
贺知砚收拢手指，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那力道不容置疑，带着他一贯的掌控感，却又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谨慎。
林骄阳的心跳骤然加速，被迫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近乎滚烫的体温和粗糙的触感，这感觉陌生而极具侵略性，让她无所适从，只能僵硬地被他牵引着，走向舞池的中央。
悠扬的华尔兹乐曲响起，流光溢彩的舞池中央，贺知砚的手绅士地轻扶在林骄阳的腰侧，另一手稳稳托着她的指尖。林骄阳则将另一只轻搭在他宽阔的肩上。
最初的几步，僵硬而尴尬。两人都极度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
林骄阳几乎能数清自己过快的心跳，她的注意力无法控制地聚焦在腰间那只存在感极强的手掌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礼服面料，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让她脊背微微发僵。
贺知砚的步伐精准无误，引领着她，但他的动作也略显板正，透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疏离。
然而，音乐的流淌具有某种神奇的魔力。
旋转、进退、回旋……重复的舞步节奏逐渐驱散了最初的那份无措。
身体在韵律中本能地寻找着协调与配合。
从生疏到熟悉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快。
不可避免地贴近时，林骄阳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清冽的、带着一丝雪松与海风拂过礁石气息的味道，混合着极淡的木质味，是一种成熟而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与她自身清甜柔和的香水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心慌的融合。
她的指尖能感受到他西装面料高级的质感，以及其下坚实的手臂肌肉线条。
每一次他施加轻微的力量引导她旋转或移动时，那力量都恰到好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游刃有余。
距离太近了。
近到林骄阳不得不抬起眼，便能清晰地看到他线条冷厉的下颌，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双低垂着、正凝视着她的深邃眼眸。那里面情绪难辨，却像幽潭般吸引人坠落。她甚至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灯下投下的淡淡阴影。
贺知砚同样能将眼前这张精心妆点过的面容尽收眼底。
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因紧张而轻抿的粉唇，以及那双努力维持镇定、却依旧泄露出些许慌乱与羞赧的明亮眼眸。
少女细腻无瑕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无数道目光正聚焦在他们身上，揣测着贺家此举的深意，审视着他们之间最细微的互动。
因此，即便内心波澜暗涌，他们都不得不维持着最得体、最无可挑剔的应对。
林骄阳努力扬起练习过无数次的、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
贺知砚的面色也缓和下来，甚至偶尔会配合乐曲，对她流露出一个极淡的、近乎礼貌的笑意。
他们不敢表现得太过于生疏，那会引人怀疑贺家内部是否不和；更不敢流露出任何超出兄妹范畴的异常，那会引发更多不必要的猜测和流言蜚语。
于是，在这觥筹交错的华丽舞台上，在这首悠扬的华尔兹中，他们仿佛真的成了一对关系和睦、默契十足的“兄妹”，共同演绎着一场给所有人看的戏。
只是，那交织的呼吸，相触的指尖，偶尔交汇又迅速闪避的目光，以及胸腔里不受控制加速的心跳，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表演之下，某种正在悄然失控的微妙变奏。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贺知砚适时地松开了手，退回到一个安全礼貌的距离。
仿佛刚才那片刻的靠近与气息交融，从未发生过。
舞曲间歇，贺知砚刚与林骄阳分开，便有几位重量级人物迎上前来，显然是有要事欲与他交谈。
贺知砚微微颔首，正准备移步，目光却瞥见自己那位一向沉稳的助理，正穿过人群，略显急切地向他走来。
助理并未多言，只是借着递酒的间隙，将一部亮着屏幕的手机不动声色地递到贺知砚眼前。屏幕上只有简短的几行字，来自贺爷爷的授意：
【知砚，继续带着骄阳跳下一支舞。她不宜与其他年轻异性过多接触，你亦不必急于应酬，稳住场面为重。】
贺知砚的目光在屏幕上一扫而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极轻微地眯了一下眼。
他自然瞬间明白了爷爷的顾虑——既不想让林骄阳有机会与傅斯年或其他可能“不合时宜”的年轻才俊共舞，引发不必要的联想或关注，也认为由他继续掌控局面最为稳妥，至于真正的商业应酬，反而可以稍后。
他将酒杯递还给助理，并未看向爷爷的方向，也未有丝毫犹豫。在下一支舞曲的前奏悠然响起的瞬间，他已然转身，再次精准地走向刚在场边休息椅坐下、正准备喝口香槟缓一口气的林骄阳。
一只修长的手再次不容置疑地伸到了她的面前。
林骄阳惊讶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
一支开场舞已是破例，她以为任务已经完成。
看着去而复返的贺知砚，她下意识地轻声开口：“……哥哥？”语气里带着不解。
贺知砚并未解释，只是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沉声道：“再来一支。”
他的语气很淡，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林骄阳的心猛地一紧。她敏锐地察觉到这绝非贺知砚的本意，而是来自更高处的安排。
她眼角的余光似乎能感受到看台上爷爷投来的视线。
公开质疑或反抗贺知砚，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疑是愚蠢且会引来严重后果的。
她将所有的不解和细微的抵触强行压回心底，脸上迅速重新堆起温顺得体的浅笑，将自己微凉的手指再次放入他温热的掌心，轻声应道：“好。”
她被他再次带入舞池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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