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正是这世间最公平也最残酷的磨盘。
山缝里的寒气像是无数根看不见的冰针,透过甲胄的缝隙,刺入董俷的每一寸肌肤。
他的眼皮重如铅坠,每一次眨眼,都像是一场与沉沦的角力。
世界在他眼前开始扭曲,远处的山岩轮廓在弥漫的雾气中融化、流动,仿佛活了过来,化作狰狞的鬼影,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挣扎。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中炸开,剧痛如电,将摇摇欲坠的神智猛地拽了回来。
这还不够。
他用指甲狠狠掐进手心的皮肉,直到渗出细密的血珠。
疼痛,是此刻唯一能证明他还清醒的信标。
疲惫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强撑着站起身,在这狭窄的岩缝间,笨拙地打起了五禽戏。
那已经不是舒展筋骨的导引术,而是为了对抗睡魔,用尽全身力气进行的挣扎。
虎之刚猛,鹿之轻捷,熊之沉稳,猿之灵动,鸟之飞展……每一个动作都僵硬而迟缓,却蕴含着一股不肯屈服的悍勇。
一旁的踏雪乌骓和墨麒麟安静地伏卧着,两双截然不同却同样蕴含着灵性的眼眸,在浓雾中闪烁着幽微的光。
它们是沉默的守护者,感受着主人的疲惫与决绝,喉咙里偶尔发出低沉的咕噜声,既是安抚,也是警戒。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艰难地刺破浓雾,山坳里终于有了动静。
“阿丑,你一夜没睡?”
清脆的女声带着一丝睡意朦胧后的心疼,是绿漪。
她已经点燃了篝火,陶锅里熬煮着肉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为这片死寂的清晨带来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暖意。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来,睡眼惺忪地凑到火堆旁,搓着手取暖。
董俷没有回头,只是用嘶哑的声音应了一声。
他的身体虽然疲惫到了极点,但精神却因为一夜的紧绷而异常敏锐。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灵活地从雾气中钻了出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喜色。
是马嵩。
“将军,天大的好消息!”他快步走到董俷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满是劫后余生的兴奋,“我刚才摸到东边山梁上看了一眼,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烧当羌和破羌人自己打起来了!狗咬狗,一嘴毛,杀得是血流成河,看那架势,一时半会儿根本顾不上我们了!”
马嵩的脸上带着一种市井小民般的精明和庆幸,这是在乱世中挣扎求存的人特有的圆滑。
他知道,这两大羌人部落的火并,对他们这群被困的残兵而言,无异于天降生机。
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压抑的气氛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轻松和喜悦。
有人甚至已经开始讨论着该如何安全返回。
篝火的噼啪声,肉汤的香气,同伴们如释重负的笑谈,交织成一幅短暂而温暖的画面。
然而,董俷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深邃的目光穿透眼前的浓雾,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
烧当与破羌内斗,意味着朝廷在西凉的控制力已经薄弱到了极点。
边疆糜烂,中原腹地恐怕也早已是烈火烹油之势。
他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历史上那场席卷天下的黄巾之乱,恐怕已经近在眼前了。
必须尽快赶回临洮。他攥紧了拳头,正要下达归程的命令。
就在这一刻,他那因为一夜不眠而高度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声响。
那声音来自远处被浓雾笼罩的山林,非常细微,却又无比清晰。
不是风声,不是兽吼,而是一片突兀而惊惶的“扑棱”声。
像是林中成百上千的飞鸟,在同一瞬间被某种巨大的恐惧惊起,仓皇地冲向天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巢穴中粗暴地攥了出来。
这片惊飞的规模之大,远超寻常的野兽路过。
篝火旁的众人依旧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对这来自远方的警讯毫无察觉。
绿漪正用木勺搅动着锅里的肉汤,马嵩还在口若悬河地描述着羌人自相残杀的惨烈景象。
董俷的瞳孔却骤然收缩,刚刚放松下来的肌肉瞬间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那片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本因为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中,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警惕。
雾,依然那么浓,安静地笼罩着一切,仿佛一个温柔的陷阱。
但董俷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借着这片浓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他们逼近。
他猛地抬起手,制止了所有人的喧哗。
温暖安逸的假象被瞬间撕裂,一股无形的寒意,比山中的晨雾更加刺骨,悄然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他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死死盯住了山坳另一侧,那条被浓雾吞噬、被乱石封锁,看似绝路的唯一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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