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那具沉重的石锁在他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一次次被举过头顶,又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圈圈黄土烟尘。
汗水顺着他麦色的皮肤肆意流淌,浸透了短褂,勾勒出少年身躯下虬结贲张的肌肉线条。
他的呼吸粗重如牛,每一次吐纳都带着灼人的热气,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与这具沸腾的身体截然相反,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那双曾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此刻正一点点冷却,光芒向内收敛,仿佛要将所有的悲愤与不甘都压缩、淬炼成钢。
他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从石锁到长刀,从大戟到强弓,每一种兵器都在他手中发出沉闷而暴虐的嘶吼。
他似乎是在用一种自残式的方式,将每一分精神上的痛苦,都转化为肌肉撕裂的灼烧感,用肉体的极致疲惫去填满内心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俷儿。”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破了这片狂暴的寂静。
董俷的动作猛然一滞,那柄险些将木人桩劈成两半的环首刀悬在了半空。
他缓缓回头,只见祖母,董家的老夫人,正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站在演武场的边缘。
她的头发已然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以为,把这些木头疙瘩都砍碎了,就能把天捅个窟窿吗?”老夫人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敲在董俷的心上。
董俷喉结滚动,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夫人缓步走近,拐杖笃笃地敲击着坚实的地面,每一下都似乎在宣告着一个不容置疑的现实。
“我知道你恨,你怨。但你心中的那团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浑浊的目光扫过董俷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那不是能照亮前路的火,是能把你我、把整个董家都烧成灰的毒焰。局势如此,非一人之力可以扭转。你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跟自己置气,而是把这口气……咽下去。”
“咽下去?”董俷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难道就像父亲一样,任人宰割吗?”
“所以他死了。”老夫人一字一顿,话语残酷得像一把刀,直接剖开了董俷最后的幻想,“而你要活着。活着,才有以后。像狼一样,收起你的爪牙,舔舐伤口,在暗中等待时机。而不是像一头没脑子的疯牛,只知道用角去撞南墙。”
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了董俷用愤怒筑起的脆弱防线。
他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跪倒。
那团在他胸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在老夫人冰冷而现实的话语面前,并未熄灭,而是以一种更决绝的方式,猛然向内坍缩,沉入了他灵魂的最深处,化作一潭看不见底的、幽冷而执拗的深渊。
三天后,董俷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却一头扎进了坞堡最深处、平日里用来打造兵器和农具的一座独立小寨。
他下令将寨门紧锁,调集了双倍的护卫日夜看守,并传下话去,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斩。
寨子里,除了他自己,便只有十几个董家最信得过的老工匠。
起初,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直到当天夜里,一阵密集而有力的锤击声从小寨中传出,打破了夜的宁静。
叮当……叮当……叮当……那声音单调、固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从黄昏响到黎明,又从黎明持续到黄昏,日夜不休。
董俷的母亲放心不下,提着食盒亲自前往,却被儿子亲手布置的护卫冷硬地拦在寨门外,任凭她如何呼喊,寨内除了那永不停歇的打铁声,再无半点回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锤击声仿佛成了董氏坞堡永恒的背景音,像一头蛰伏在深处的巨兽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坞堡里的众人从最初的惊疑、揣测,到后来的麻木、习惯,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却在每个人心头悄然蔓延。
他们不知道那个把自己关起来的少年正在锻造什么,但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那永不熄灭的炉火与千百次的锤炼中,悄然成型。
这单调而固执的声响,持续了整整半个月。
直到第十六天的黄昏,那持续不断的锤击声毫无征兆地停了。
整个坞堡都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那头蛰伏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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