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最后一丝残阳隐入西山,天地间只剩下墓前那座孤零零的茅庐,和茅庐里昏黄的灯火。
董俷合上手中那卷磨得起了毛边的兵书,目光穿透简陋的窗棂,望向姐姐冰冷的坟茔。
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仿佛与这片寂静的土地融为一体。
这三月结庐,他读的不是圣贤文章,而是杀伐之术,思考的不是安身立命,而是如何搅动这天下风云。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一名亲卫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庐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公子,成了!蒲元师傅遣人来报,斩马剑已然铸成!”
话音未落,茅庐内那道沉静如山的身影骤然动了。
董俷猛地起身,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瞬间燃起两簇火焰,那是一种压抑了太久的渴望与锋芒。
他甚至来不及整理身上略显凌乱的麻衣,大步流星地跨出茅庐,只留下一句低沉而急切的命令:“备马!去将作营!”
亲卫从未见过自家公子这般模样。
平日里,他温和、沉稳,甚至有些超乎年龄的深沉。
可现在,他眉宇间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锐利锋芒,像一柄刚刚开刃的绝世凶兵,让人不敢直视。
将作营内,热浪扑面。
数百座炉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夜空,铁锤敲击铁砧的巨响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交响。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煤烟和滚烫的铁腥味,精壮的匠人们赤着上身,汗水在古铜色的肌肤上肆意流淌,每一次挥锤都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当董俷的身影出现在营地门口时,喧嚣的声浪竟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带着敬畏,也带着一丝好奇。
他们眼前的这位少年,是这片土地未来的主人,也是他们命运的掌控者。
蒲元,一个年过半百、身材枯瘦但双眼异常明亮的老者,快步迎了上来。
他双手之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柄用锦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事。
他的神情,既有匠人对自己作品的无上骄傲,又带着一丝等待裁决的忐忑。
“公子,幸不辱命。”蒲元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金石般的质感。
董俷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沉稳地接过。
锦布揭开的一刹那,一抹森然的寒光瞬间流淌而出,仿佛将周围的炉火都压制得暗淡了几分。
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刀身笔直,线条刚硬,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悍气息。
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光泽,宛如恶狼的獠牙。
“好刀。”董俷只吐出两个字,手腕一沉,那柄分量惊人的斩马剑便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他目光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不远处一具用来测试的重甲之上。
那是以三层熟牛皮和铁片铆接而成的胸甲,足以抵挡寻常刀剑的劈砍。
“试刀。”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名匠人立刻将那具重甲牢牢固定。
董俷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微微贲起,脚步前踏,身形如旋风般一转,手中的斩马剑划出一道漆黑的死亡弧线。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嗤啦”声。
在场所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坚固无比的重甲,竟如同纸糊的一般,从右肩到左肋,被斜斜地一分为二,切口平滑如镜,甚至能看到牛皮和铁片清晰的截面。
“百炼成钢,千锤为辟,此刀,当得起‘百辟’二字!”蒲元激动得浑身发抖,这是他毕生技艺的结晶。
董俷抚摸着冰冷的刀身,这正是他想要的,足以撕开任何坚固防线的利器。
然而,当他的目光从宝刀移开,落在蒲元身后另一件被麻布遮盖的庞然大物上时,他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副完整的重装马铠,通体由厚重的铁甲片连缀而成,造型狰狞而威武。
在马铠的头部护甲上,赫然雕刻着一个狰狞的骷髅纹饰。
就是这个纹饰!
一瞬间,董俷的呼吸都停滞了。
前世记忆的碎片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那支纵横欧亚大陆,所向披靡的铁甲洪流,那面绣着骷髅的战旗,那种令人绝望的冲击力……一个疯狂而宏伟的计划,在他心底猛然掀起了滔天波澜!
那不仅仅是一副马铠,那是一个时代的钥匙,是足以碾碎一切王权霸业的绝对力量!
“这……这是何物?”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
蒲元见他对此物更感兴趣,连忙上前,带着一丝得意解释道:“回公子,此乃小老儿闲暇时琢磨出的‘具装’,可护战马周全。只是……只是此物耗费铁料、工时皆是巨大,一副具装所耗,足以打造十副人甲,难以量产,只能算是个玩意儿……”
他的语气谨慎,却难掩那份独属于顶尖匠人的自矜。
他以为董俷会因其高昂的成本而放弃,却未曾料到,他的这番话,如同将一把干柴扔进了董俷心中早已燃起的野心烈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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