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砸在张曼成的铁盔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上天在为他擂鼓助威。
他仰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上早已干涸的血迹,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他不能再等了,每一刻的迟疑都是对死去兄弟的背叛。
身后的数万大军在暴雨中汇成一股压抑的洪流,肃杀之气直冲云霄,与天际的雷鸣遥相呼应。
“传我将令!”张曼成的声音被雷声与雨声撕扯得有些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四门齐攻!子时之前,我定要踏平这宛县县衙,用秦颉的狗头祭奠我黄天大业!”
他坚信,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是祥瑞,是黄天助他洗刷城墙,荡涤污秽。
然而,在那股复仇的激昂之下,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正悄然滋生。
南门、东门、西门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唯独他亲自督战的北门,攻势似乎顺利得有些诡异。
城墙上的抵抗稀疏而微弱,仿佛守军已将全部兵力调往他处。
这不合常理的顺利,非但没有让他心安,反而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心底最深处。
但他已没有退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将这丝不安归结为决战前的亢奋,挥舞着战刀,嘶吼着催促部下:“冲!冲进去!第一个登上城楼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黄巾军的士气被推向了顶点。
他们如决堤的洪水,扛着简陋的云梯,呐喊着冲向洞开的北门外郭。
那座瓮城的入口,此刻在他们眼中,已然是通往胜利与荣耀的康庄大道。
高耸的瓮城箭楼之上,董俷与沙摩柯的身影如两尊沉默的雕塑,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们的目光冰冷如刀,俯瞰着下方那片涌动的人潮,仿佛在欣赏一场早已编排好的死亡献祭。
雨水顺着董俷的下颌滴落,他却纹丝不动,唯有握着刀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差不多了。”沙摩柯瓮声瓮气地开口,他那双在黑夜中闪烁着幽光的眸子,充满了野兽般的兴奋与残忍。
董俷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举起了左手。
城下的黄巾军已将整个瓮城塞得满满当当,人挤着人,肩挨着肩,兴奋的嘶吼声与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嘈杂而狂热的声浪。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踏入的并非坦途,而是一座精心设计的坟墓。
就在最前方的士卒即将触碰到内城城门的那一刻,董俷高举的左手,猛然挥落!
命令无声,杀戮却在瞬间爆发。
“放!”
一声令下,埋伏在瓮城两侧城墙上的数百名弓箭手同时探出身子,拉满的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下一刻,死亡的序曲奏响。
密集的箭矢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带着尖锐的呼啸,兜头盖脸地罩向瓮城中的黄巾军。
没有躲闪的空间,没有格挡的余地。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呐喊,冲在最前方的数百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滚烫的鲜血混入冰冷的雨水,迅速染红了地面。
这仅仅是个开始。
紧接着,一根根合抱粗的滚木被掀下城墙,带着万钧之势呼啸着砸入密集的人群。
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和血肉被碾压的闷响令人头皮发麻。
巨大的礌石紧随其后,每一次落地都像是一次小型的地震,将活生生的人砸成模糊的肉泥。
瓮城,这座本应作为防御缓冲的建筑,此刻彻底变成了一座高效的血肉磨坊,一台无情的生命绞肉机。
绝望的哭嚎声、临死的诅咒声、兵器掉落的当啷声混成一片,这里已然化作人间炼狱。
城外的张曼成目眦欲裂,他终于明白那股不安来自何方。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赤裸裸的、针对他本人的陷阱!
他被自己的傲慢与仇恨蒙蔽了双眼。
“撤!快撤出来!”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可他的声音在瓮城内那片死亡交响乐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就在他心神俱裂的刹那,一道黑影竟从十几米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那身影快如闪电,壮如巨熊,带着一股撕裂风雨的狂暴气势,如同一颗陨石般直直砸向他的位置。
张曼成大骇,本能地横刀去挡。
来人正是沙摩柯!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沙摩柯手中的铁蒺藜骨朵与张曼成的战刀轰然相撞。
那柄百炼精钢打造的战刀,竟如朽木般寸寸断裂,碎片四散飞溅。
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透过刀柄传来,张曼成只觉整条右臂瞬间麻木,虎口迸裂,整个人被这股力量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泥水之中。
不等他挣扎起身,那个魔神般的身影已经欺身而上,蒲扇般的大手反手一扣,精准地锁住了他的咽喉,将他从泥泞中硬生生拎了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周围的亲兵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战场,在这一刻诡异地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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