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冰冷的晨风卷着血腥气,吹过鸾卫营死寂的校场。
四更的更鼓早已敲过,然而审判并未结束,它只是刚刚开始。
董俷面无表情地站在高台上,身后亲卫高举的火把,将他年轻而冷酷的脸庞映照得如同地狱修罗。
台下,两具无头的女尸倒在血泊中,尚未凝固的鲜血蜿蜒流淌,汇成一滩刺目的猩红。
那两颗被斩下的头颅,发髻散乱,双目圆睁,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与不信,此刻正被高高悬挂在辕门之上,成为一道血淋淋的警告。
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却被那悬挂的头颅与淋漓的鲜血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绯色。
残存的近三百名女兵,身着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们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冷汗,身体的战栗源于刺骨的寒冷,更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将军,用最直接、最残暴的方式,向她们展示了何为军法,何为铁血。
昨夜的娇声媚笑与轻浮放纵,在两颗头颅面前,成了最可笑的墓志铭。
恐惧之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开始在她们心底滋生,那是对绝对力量的敬畏。
就在这血色晨光笼罩洛阳城时,一封加盖了玉玺的急诏与一份来自鸾卫营的军报,同时送到了大将军何进的府邸。
何进捏着那份薄薄的诏书,手背上青筋暴起。
皇帝刘宏的旨意简单明了:鸾卫营乃皇家禁卫,虽暂由董俷整饬,但其编制与军资,需即刻划归大将军府统管。
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何进才是大汉的大将军,如今却要为一个黄口小儿的练兵之举买单。
三百人的衣食、甲胄、兵刃、饷银,每一项都是沉重的负担,更何况这支队伍在董俷手中,是姓董还是姓何,尚未可知。
他心疼那些即将流水般花出去的军资,更愤怒于自己被一个边陲来的小子逼到如此境地。
可诏书上那方鲜红的玉玺,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是皇命,他不敢不从。
“竖子!竖子欺我太甚!”何进回到府中,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他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门廊边那尊一人高的鎏金铜鼎上。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沉重的铜鼎被踹得离地而起,翻滚着砸在地上,发出的轰鸣声惊得府中下人纷纷跪地,不敢抬头。
他死死盯着那被踹出凹痕的铜鼎,眼神中的忌惮与不甘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知道,董俷这头来自西凉的饿狼,已经亮出了獠牙。
与此同时,长乐宫内,何皇后将手中的一卷竹简猛地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那竹简上,正是描绘女子从军的《木兰诗》。
这首诗不知为何在宫中流传开来,此刻读来,却像是在无情地嘲讽着她。
“一群只知涂脂抹粉、邀媚固宠的废物!竟让皇家颜面扫地至此!”何皇后双眼通红,泪水夺眶而出。
她并非为那两个被杀的女子惋惜,而是为鸾卫营的荒废与堕落感到羞耻。
这支以“鸾”为名的队伍,本该是皇家的骄傲,是大汉女子的荣耀,却活生生变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妓营。
如今,竟需要一个外人,一个董家的子弟,用血腥的手段来重拾这份尊严。
殿内的烛火摇曳,将她涨红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
她的愤怒之中,夹杂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那句“谁说女子不如男”,像一根针,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身为皇后,权倾后宫,却终究要依附于兄长与皇帝。
而那诗中的木兰,那个叫董俷的少年和他手下的女兵,似乎正在做着她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这丝微妙的认同,让她愈发烦躁不安。
与何皇后的激动不同,永乐宫内的董皇后则显得异常平静。
夜色深沉,宫门紧闭,她独自坐在案前,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案几。
一个心腹女官刚从宫外带回了鸾卫营的详细情报,包括董俷斩首立威的每一个细节。
“董俷……亦是姓董。”她轻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算起来,也是我董家的本家。一个手握兵权的董家子弟,总比一个屠户出身的大将军要可靠得多。”她的目光穿透了黑暗,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皇子刘协登上九五之尊的辉煌画面。
何氏兄妹权势滔天,但根基不稳,而董俷这颗棋子,年轻、狠辣、手握一支完全忠于他自己的奇兵,若是能将其拉拢过来,收为己用,无疑是颠覆朝堂格局的绝佳机会。
她要让这支鸾卫营,成为刺向何进心脏最锋利的匕首。
宫墙之外,血腥味已被清晨的寒风吹散。
鸾卫营的校场上,喊杀声震天动地。
女兵们已经换上了统一的劲装,昨日的柔媚与慵懒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死亡逼出来的肃杀之气。
她们的动作依旧生涩,阵型也略显混乱,但在那声嘶力竭的呐喊中,却透着一股向死而生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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